霎時間,她彷彿置身於平靜無波的湖面,天地間灰暗一片,無星無月無光,入眼處只剩下灰濛濛的霧氣,再也找不出其他顏色。

    那些憑空浮出的場景,就像一幅幅模糊的圖畫,飄蕩在白茫茫的平面上,浮光掠影般從她身邊閃過。

    她看到一個步履蹣跚的小糰子……

    一個缺了門牙的垂髫小兒……

    一個梳着總角的頑皮少年……

    她還在這些場景裏面,看到了再也沒出現在她夢裏的阿爹阿孃。

    天地之間,空曠無垠。

    無邊無際的靜默中,陸明瑜將目光不捨地從父母身上移開。

    緊接着,便是滎陽王府被御林軍團團圍住,府門前站着虞謙,彼時他的頭髮還沒有白,臉上還是山羊鬍。

    陸明瑜想要略過這一段,可一處燈光昏暗的房間引起她的注意力。

    她隨年少的表兄一起,悄悄來到窗前,透過被捅破的窗戶紙,朝着裏面望去。

    而裏面的人也正好看過來,她就這樣與那人四目相對,霎時驚出一身冷汗。

    這人,怎麼會是他?

    滎陽王府被牽連而覆滅那日,他出現在舅舅的書房做什麼?

    正當此時,那人擡手一擲,一柄劍朝着她疾射而來,嚇得她心房緊收,如此短的距離,這般快的速度,她根本無處可逃。

    可那柄劍沒有傷到她,緊接着便是年少的司馬玄陌躲過利劍慌張逃離的情景。

    她想看清裏面發生了何事,然而,隨着司馬玄陌的離開,那處地方也變得模糊起來,直至消失不見。

    火光沖天,喊殺聲連綿不絕。

    一個個鮮活的生命被碾滅,火光照亮虞謙猙獰狠厲的面龐,還有御林軍無情嗜血的寒眸。

    陸明瑜不忍再看,迅速從這情景中抽離,一路追尋着司馬玄陌,看着他遭到那人的瘋狂追殺,最後被一名仙風道骨的老者救下。

    接着,陸明瑜隨他們走過名山大川,走過春夏秋冬,在一些充斥着酸甜苦辣的歷程中留下足跡,收穫獨一無二的經歷。

    翻翻找找,歲月就像指間沙流過,最後,終於定格在老者向他講述攝魂術地方。

    靜靜的聽過之後,隨着老者念起一段古老而熟悉的咒語,陸明瑜知道,這是老者在用攝魂術封印表兄的這段記憶。

    而陸明瑜也在這個時候,受到影響,被驅趕了出來。

    “嗯……”

    長時間的攝魂,導致她疲憊到幾近昏厥,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等到意識漸漸恢復時,卻發現她早已大汗淋漓,彷彿被噩夢凌虐過一般。

    長孫燾急忙抱住即將倒下的她:“晏晏!”

    陸明瑜來不及說什麼,立即道:“師父,快喚醒表兄,快!”

    百里無相早有準備,與藍靈靈一同將司馬玄陌喚醒,然而醒來後的司馬玄陌卻很快再度陷入昏迷。

    百里無相檢查過後,發現他並無大礙,這纔沒有理會他,伸手給陸明瑜把脈。

    隨後他道:“還好沒事,只是累壞了。”

    長孫燾沒有急着問陸明瑜知道了什麼,只是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邊爲她擦去汗水,邊柔聲哄道:“累就先歇歇,不急於一時。”

    陸明瑜有氣無力地靠在他身上,這攝魂術太耗費精神,她產後身體還沒恢復過來,怪不得這般勞累。

    可接下來,她彷彿意識到什麼,立即道:“師父,快給我扎針,提升我的專注力,別讓我睡着,一刻鐘後你再取針!”

    百里無相有些遲疑,可緊接着,陸明瑜便昏昏欲睡,彷彿隨時會睡過去。

    於是他只得爲陸明瑜施針,讓她保持清醒。

    強撐着沒有睡去的陸明瑜,把她聽到的解除傀儡術的方法說給幾人聽。

    原來,控制謝韞身體的,的確是被強行種在他體內的真氣。

    要想徹底解除,只需要按照特定的方法,再用比那更渾厚純淨的真氣灌進去,取代他體內的邪氣即可。

    這樣做能在讓他擺脫控制的同時,也能保住他被真氣長期滋養的丹田,從而不對他的經脈和五臟六腑造成傷害。

    先前百里無相與長孫燾的想法是對的,但他們在屠蘇身上試驗時,只是散去他的真氣,而沒有給他輸送可替代的,一時間屠蘇的筋脈承受不住,所以纔會嘔血不止。

    把解除方法和解除原理說完,百里無相立即爲陸明瑜取針,而後陸明瑜與司馬玄陌一樣,都陷入了昏睡。

    百里無相見此,忍不住責怪長孫燾:“她身子多虛你心裏沒數嗎?竟也敢同意讓她施展這麼危險的術法,還好成功了,否則有你後悔的!”

    長孫燾解釋道:“謝韞危在旦夕,晏晏怎會見死不救?阻止不了她的,再說,我信得過她。”

    百里無相道:“看樣子,丫頭似乎也中了攝魂術,我猜想是有人對半吊子用了極爲厲害的攝魂術。”

    “而丫頭去探知他的記憶時,在意識裏受了那人的影響,丫頭一定是察覺到了,所以才讓我用針保持她意識的清醒,而後趁這會兒告知我們解決方法,以免醒來會像半吊子那樣忘卻。”

    長孫燾思索着從陸明瑜口中得來的破除傀儡術的方法,最後道:“按照這個方法,目前符合條件的只有我與兄長,可惜我們在運用真氣破解傀儡術後,將會有一段時間無法使用武功。”

    “我們不能直接在謝韞的身上試驗,所以目前來看,這一方案較爲合適,讓兄長在屠蘇身上試驗,如果成功的話,我再爲謝韞破解。”

    “可如此一來,我與兄長短期內會失去功力,就怕有後招在等着我們,到時候應變不及。”

    百里無相若有所思:“你說得對,或許他們正謀劃着在你們二人失去功力時動手。不過我瞧着這半吊子和阿綏姑娘功夫也挺好,這二人不行麼?”

    長孫燾道:“從晏晏所說的方法來看,內力越深厚危險就越小,單純從內力來說,我們幾人當中屬我與兄長較爲渾厚。”

    “雖然表兄和阿綏姑娘也可以,但阿綏姑娘最近狀態不佳,她身上有着不穩定性,不能冒這個險,無論傷了她自己還是謝韞都不成。”

    “至於表兄,那日他爲了護住晏晏,渾身上下掛了不少彩,雖然他跟沒事人一樣,可那些傷痛估計還要養一段時間才能復原。”

    “沒有人比我和兄長更合適,到時候如果有什麼意外,還請師父多擔待。”

    其實長孫燾也擔心司馬玄陌身上被埋有什麼玄機,萬一破除術式的過程中被觸發,後果不堪設想。

    百里無相嘆了口氣:“反正我就是勞碌命,總不能讓丫頭給你倆護/法,放心吧,只要心脈沒有盡斷,我都有把握保住你們的性命。”

    長孫燾道:“事不宜遲,我叫人去請兄長過來。”

    百里無相道:“且彆着急,等丫頭和半吊子醒過來再開始不遲,丫頭那稀裏糊塗的就昏了過去,萬一她漏了什麼沒說不太好。”

    藍靈靈道:“也給我一點時間,我需要做一下準備,萬一控制謝韞的不僅是那團邪氣,還有蠱術的話,我也能快速處理。”

    聽聞百里無相和藍靈靈這麼說,長孫燾也沒有堅持,命人去陸府通知陸明邕後,他把司馬玄陌扛到暮梧居的牀上休息,而他則帶着陸明瑜回了知止居。

    這一夜,他幾乎沒有閤眼,一直在處理近幾日落下的事,併爲第二日屠蘇和謝韞的事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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