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三支菸的菸頭都被他碾滅在腳下,他才驀然意識到慄漾去了好久。
有了這個意識,他趕緊看左腕上的鋼表。
瞧着時間至少過去了十五分鐘,他目光倏爾凌厲。
該死!
暗咒一句,傅凌恆提步,尋着方纔慄漾離開的方向找去。
“慄漾!”
傅凌恆喚着,目光也四下梭巡,試圖在目光能到達的地方,找到慄漾的身影。
只是,沒有看到慄漾不說,他喚了幾聲,迴應他的,也只有山坳裏的蟲鳴鳥叫。
越發敢肯定慄漾趁機逃走,傅凌恆惱羞成怒,惡狠狠地踢了一腳空氣。
他選擇再一次信任她,可他得到的是什麼?
是她再一次的欺騙!
再一次的耍詭計!
一時間,他更恨慄漾了。
而她的出逃,也恰恰能夠說明她是因爲心虛,因爲害怕面對法律的制裁,所以才選擇了逃走。
傅凌恆強迫自己用最快的時間冷靜下來,畢竟現在,他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找到慄漾,讓她爲她做過的一切負責,纔是當下要緊的事情!
目光再次掃向地勢起伏不平的山谷,他想,慄漾傷了腿,不可能跑得遠。
而且,她不想她的那條腿廢掉,只能選擇走一些地勢平坦的小路,而不會反其道行之。
何況,她那條腿傷的那麼嚴重,逃跑的時候,不可能不留下血跡。
再者,他想避開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躲起來。
而這裏,哪裏最適合藏身,哪裏能讓人找不到她,也成了她逃避法律制裁的絕佳手段之一。
……
因爲擔心遺留的血跡,會給傅凌恆找到自己的機會,慄漾完全是,哪裏偏僻難行,越是往哪裏走。
好像只有這樣,她才能帶着寶寶,有一線可以活下去的生機。
慄漾雖然對這裏不熟,但好歹,她也在這裏待了一天一夜,之前還出去買過喫的,她想,相比較而言,她比傅凌恆熟悉這裏,傅凌恆就算是想找到自己,也不可能那麼容易。
這麼想着,她近乎是完全按照與正常人逃跑的相反想法來做。
甚至她想,等下繞一圈,再回去廢棄停車場,把放在那裏的包拿走,這樣,她以後再藏下去,或者從這裏離開去英國,都好過她現在連躲藏的底氣都沒有。
。
天色漸晚,慄漾沒有料到,本來看起來並不算大的小山包,她繞了一圈,竟然走了這麼久。
等她再折回廢棄停車場,她果然沒有看到附近有傅凌恆的身影。
那一瞬,她稍稍鬆懈下來,而後,拖着兩條近乎麻木的腿,去取雙肩包。
剛把雙肩包拿起,還不等掛到肩上,身後一道陰慼慼的嗓音揚起。
“你果然會回來這裏!”
“……”
慄漾身型沒緣由一僵。
待她轉身,瞳眸倏爾瞪大,像是看怪物一樣看着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後的傅凌恆。
相比較之前見到的傅凌恆,這會兒的他,談不上有之前那般陰狠犀利,可冷肅的面容,還是讓慄漾心臟一下子懸了起來。
明明……明明她剛纔回來這裏的時候,已經四下看了一圈,她是確定傅凌恆不在了,也沒有警察找來這裏,她才放心進來這裏的。
不想,她千防萬防、和傅凌恆搞心理戰術不說,做事兒還那麼小心翼翼,還是沒能甩掉他!
傅凌恆把慄漾的表情一寸寸納入眼底,然後踱着豹子般優雅,卻透着殺機和危險的步履,一步步朝慄漾逼近。
“知道我爲什麼會在這裏等你嗎?又知道我爲什麼會這麼肯定你會回來嗎?”
“……”
慄漾不答話,只是一步步往後退步。
而對視傅凌恆的目光,從始至終都難掩她的無力和慌亂。
“慄漾,你確實很聰明,知道怎麼逃走,可以讓人找不到你。可聰明反被聰明誤,你越自以爲是的聰明,往往就是你自投羅網的陷阱。”
“……”
“是不是以爲你逃走了,這麼久也沒有回來,我就會放棄找你?是不是也以爲,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你纔敢肆無忌憚的回來這裏?”
傅凌恆知道慄漾逃走那會兒,他確實又氣又火大,就連找她,整個人周身也透着戾氣。
可慢慢地,他又不着急找她了,也不着急她會逃去那哪。
因爲他清楚,慄漾想逃走,身上沒有錢,就沒有支撐她逃下去的底氣。
所以,不管她如何兜兜轉轉,最後都會回來這裏,因爲她要逃走的必需品都放在這裏。
倏地,慄漾還來不及反應,傅凌恆揚起手,一耳光就照着她的臉,狠狠地甩了下去。
當即,慄漾的身體被扇倒在地,由左臉到整個頭,都嗡嗡作響。
臉上火辣辣的疼還沒有退去分毫,她一早被勒出一道紅痕的脖頸,再次被傅凌恆掐住。
無視慄漾已經淚光閃爍的眼眸,傅凌恆眼神殺意畢現,猩紅如血。
“慄漾,你他媽真的打算讓我弄死你麼?”
“唔嗯……”
慄漾無法喘息,疼的五官擰在一起。
可看她痛苦的模樣,傅凌恆依舊覺得不解氣。
“我願意給你一次機會,再次選擇相信你,可是你是怎麼對待我的?”
“……”
“是我對你的相信太廉價,還是你慄漾壓根就是一個沒有心肝的人?”
這話,傅凌恆難掩情緒,語氣激憤又夾雜着說不清的痛苦,以至於手上加重的力道,連他自己都有些無法控制。
慄漾因爲無法喘息,眼淚被逼了出來。
她雙手扣在傅凌恆的手腕上,試圖減緩脖子上的力道。
“……你、你鬆開!”
傅凌恆不放,猩紅的眼底溢出痛和怒。
“慄漾,你真的太叫我失望了!”
說這話時,他蠕動喉結,雙眼沒緣由的變得潮紅,細微的水光隱隱泛動……
慄漾忍着壓迫的窒息感,即便眼淚不受控制地掉,可她還是固執的瞪向傅凌恆。
“難道你就不叫我失望嗎?”
“……”
“你都不清楚事情是怎麼一回事兒,就憑着本應該是我要承擔的罪名,因爲你最愛的女人替我頂罪,就把所有的氣和火,都撒在我的身上。傅凌恆,你這樣對我公平嗎?”
這場本不應該發生的陰謀算計裏,米嘉是無辜的,那她慄漾又何嘗不是無辜的那一個?
她們誰也沒有錯,錯的是她們都成了別人的墊腳石,白白做了人家的棋子!
“我說了,不管頂替你的人是不是米嘉,你既然知道有人頂替你坐牢,你還能心安理得的活在外面,就衝你這副骯髒的心腸,你這輩子都別想洗乾淨了!”
“哈?”
慄漾發出一聲笑,問傅凌恆說:“如果頂替我坐牢的人不是米嘉,你傅凌恆會這麼煞費苦心的折磨我嗎?”
“……”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會找到這裏,是利用了我最好的朋友。”
現在,慄漾已經不需要再去確認傅凌恆爲什麼會這麼輕鬆的找到自己。
她在這裏躲得好好的,唯一一點詬病就是她聯繫了藍曦。
而這麼久的時間,她沒有等來藍曦,反倒是等來了病態的傅凌恆,想也知道這一切是怎麼一回事兒。
“傅凌恆,你真的挺卑劣的,不問青紅皁白不說,爲了搞死我,什麼下作的手段都用的出來。”
“是,爲了搞死你,我什麼下作的手段都用的出來!”
傅凌恆加重了桎梏在慄漾脖頸上的力道,目光陰鷙。
“爲了搞死你,我不僅利用了你的朋友,我還通過我的人脈,對你下了紅色通緝令,全國範圍內緝捕你,讓你慄漾退無可退、逃無可逃!”
慄漾有一瞬的發怔,但隨即,她笑了。
原來,對自己下紅色通緝令的人,根本就不是蔣夫人,而是他傅凌恆啊!
合着,把事情做絕,讓她慄漾在全國人民面前露臉,成爲人人過街喊打老鼠的人,是他傅凌恆啊!
慄漾已經談不上是想哭,還是想笑了。
蔣夫人對自己的威脅猶言在耳,原來,她一早就部署好了一切。
自己一旦不聽她的話,她最後要搞死自己的王牌,不需要她親自動手,只需要讓傅凌恆知道頂替自己坐牢的人的米嘉、是他傅凌恆最愛的女人,他就一定會爲了他最愛的女人,往死裏搞自己。
真是好一個一箭雙鵰、一舉兩得啊!
“傅凌恆,你一直都說你相信過我,也願意再一次相信我,可是,你到底有沒有真的信任過我?”
“……”
“你口口聲聲說你信任我,可你看看你做的這些事兒,是信任我的表現嗎?
我被脅迫、被威脅,你看不出來;我無辜被牽連,你看不出來;可你只是不知道從哪裏得到了一條你心愛女人頂替我坐牢的消息,就對我定了死罪。傅凌恆,你眼裏只有你最愛的女人,就沒有絲毫公義可言了嗎?”
“你有冤屈,你有苦衷,你大可以說出來,讓相關部門來處理,而不是找人替你頂罪,爲你犯下的錯誤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