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左耳 >第2章吧啦吧啦 (1)
    我是一個壞女生,我想,從生下來的那天起,就是這樣的。

    他們說我一出生起可惡極了,一直哭了三天三夜,從早到晚,從晚到早,無休無止,好像是以此來表達對來到這個世界的最大的抗議。

    我當然不記得剛剛出生的時候的那些事,事實上是,我有很多的事情都不記得了,我總是擅長忘記。我剛進職校的那一天,學校要我們填一個表,上面有一項就是:特長。我在上面填上兩個大大龍飛鳳舞的字:忘記。

    那個老師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然後她咬着牙說:難道你不知道“特長”是什麼意思嗎?我咬着筆桿裝出一幅白癡的樣子來看着她,她搖搖頭走開了。

    我把筆從嘴裏拿出來,哈哈大笑。

    就在這時,一個高大的男生猛地跳到我面前來,他真的很高,擋住了我面前所有的陽光,這讓我非常的不爽。他盯着我的臉問我:你就是傳說中那個黎吧啦?

    我坐到桌上去,搖着雙腿捏着嗓子說:“俺並不知道俺這麼有名哩。”

    “我叫黑人。”他昂着頭宣佈,“從我知道你要到我們學校來讀書起我就打算追你了。”

    “是嗎?”我說,“你月收入多少?”

    “我可以罩着你。”他精明地繞過我的挑釁,“在這個學校裏,基本上是我說了算。”

    “是嗎?”我裝出一幅害怕的樣子來,“我要是不答應你,你豈不是要滅了我?”

    “基本上是這個樣子的。”他說。

    “好吧。”我拍拍雙手從桌上跳下來說,“OK!”

    “OK是什麼意思,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答應啊。”我說。

    他可能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成功,立馬一幅呆相。我拍他一下說:“老大,走,帶我去參觀一下俺們美麗的校園。”

    就這樣,我狐假虎威地跟着黑人在校園裏好好地逛了一圈,聽他跟我介紹應該在哪裏喫飯哪裏打球哪裏燒烤甚至在哪裏扁人。我像個首長一下頻頻點着頭,但其實,我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個地方,當然沒有人會喜歡這個鬼地方,除非他腦子燒壞了。

    黑人就是這樣一個腦子燒壞了的人,他對這個破學校懷有一種近乎於變態的狂愛,甚至有種在這裏當皇帝坐江山的可怕的錯覺。我們認識的第一天他帶我認識了他許多的哥們兒,一羣破小孩。大家都很給他面子,口口聲聲喊他“黑哥”。其實,當我在江湖上混的時候,這小子還不知道在哪裏含着奶嘴發花癡呢,不過,我並不打算拆穿他,畢竟到了一個新地方,有人罩總比沒人罩要好得多。

    我是一個聰明的壞孩子,這一點,也是與生俱來的。

    那一天,人羣散盡,天黑了,像是要下雨了。黑人和我一起蹲在操場的邊上,試圖遊說我跟他抽同一根菸。我很堅決地告訴他:“不。”

    “爲什麼?”他問。

    “我怕你有愛滋。”我說。

    他把捏着煙的手訕訕地縮回去,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話:“他們說得一點兒也沒錯,你他媽果真是一個猛女。”說完,他就動了壞心思,扔掉煙,惡狼撲食一般地朝着我來了。我被他擁到了懷裏,我們的臉貼得很近,我看清他,他不算是一個讓人討厭的孩子,可我吧啦並不是那麼隨便的人。千均一發的時候,我用一種惡作劇的口吻問他:“你難道就不怕我有愛滋麼?”

    他猶豫了一小下。

    就是那一小下,我認定這小子出息不大。我把手拿起來,隔開我們彼此的嘴脣,然後我緩緩地說:“喜歡一個女人,就要征服她,讓她心甘情願。”

    黑人在我的眼神裏敗下陣來,他放開了我,下定決心一樣地說:“好的,黎吧啦,我會讓你心甘情願的,我們走着瞧。”

    於是,我在還沒有“心甘情願”的時候,黑人很心甘情願地爲了提供了許多的幫助,比如食堂的飯卡,IC,IP,IQ……統統都給我用了。

    可憐的孩子,因爲這莫虛有的愛情,短時間內就成了個沒有錢沒有智商的傻大個兒。

    可我並不覺得有成就感,當我拿着黑人的電話沒完沒了地跟一個外地的網友聊天把對方聊得魂魄飛天把黑人聊得麪皮發紫的時候,我真的絲毫也沒有成就感。那一天,我說幹了我的口水,也說掉了黑人電話卡上的最後一分錢。最後,黑人把電話甩到空中,說了一句特別經典的話,他說:“我早知道養一個黎吧啦可以養十個小老婆,我他媽指定不追你。”

    那時我們在黑人姨媽家的一個小房子裏,我指着門口兇巴巴地說:“你走,現在還來得及。”

    “我今天要做了你!”他站起身來,拿起電話,步步逼近。姿勢有點像電影裏的黑社會拿着一把槍。我當時真是有些害怕,我覺得我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失身於一個傻大個兒實在是有點冤枉,但我無路可走。

    他把我壓到了牀上,我沒有尖叫,也沒有表情。但實際上,我內心非常的慌亂,在我還沒有想出計策來的時候,門忽然被人打開了。

    來的人,是黑人的姨父,他還帶來了兩個人,是來看房子的,這個房子閒置了很久,他們想把他賣掉。

    幾個人一起又驚訝又尷尬地盯着衣衫不整的我們從牀上爬起來,尤其是黑人的姨父,我感覺他就要背過氣去。黑人嚇得屁滾尿流一句話也不敢說,我整理好衣服走出去,走過他姨父身邊的時候,我非常優雅地說了一聲謝謝。

    天地良心,我可是真心的。

    我去了“算了”。“算了”是我們這裏最有名的一家酒吧,是我表哥開的。我算是那裏的不用給工錢的業餘“駐唱歌手”。

    表哥拍我的臉一下說:“吧啦,你老媽電話打我這裏來了,讓你回電。”

    “我沒錢。”我說。

    “她說要回來接你。”

    “得了吧。”我喝完一大口啤酒說,“這話她說了十年了。”

    “在哪兒都一樣。”表哥說,“你也別太在意了,高興點兒,啊!”

    我衝他感激地笑笑。

    我表哥看上去衣冠楚楚,但他是在黑道上混的人,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麼親情,他對我的安慰,也不過是走過場而已,這一點我相當的清楚。

    星期六的晚上。“算了”依舊聚集着那些身體和心靈一樣渾濁不清的小孩子們。我穿着是我最喜歡的黑色蕾絲花邊吊帶背心,裸露的鎖骨和後背在燈光下散發着氤氳一樣的氣息。我一個人站在很小的舞臺上,低低唱我最喜歡的許巍:

    等待等待再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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