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羽擡頭，仰望星空，雖說是漫天飛雪，但仍擋不住那銀河璀璨。
“恕晚輩直言，我對天象還真沒學過什麼，除了這表面的粗糙知識，是真的不知道其內涵明理。在晚輩看來，這星光之下，也就只有給我們帶來一些亮光了。”
月看山也不惱怒，他一直這麼平易近人，對任何人都是同一種不親近也不仇視的態度。
“直言不諱，不懂不裝，這也是一種優點。你且細看。”
月看山右手伸將出去，食指指着那天空中的一角，“看見那處星星了嗎？”
風羽順着手指的方向，的確是有着一羣，“看見了，那應該是北斗七星，武道和軍事中有此爲陣。”
“不錯，正是北斗七星，這也是我輩中人最熟悉的星辰了。它們七個的排列很有特點，而且攻防相當，一些陣法也是極爲強悍。但你有沒有發現，北斗七星的運行一直都是一樣的呢？”
“星星，難道不該是一樣的嗎？”
“其實不是，這縹緲的天空中，也是有着很多很多不一樣的星星，甚至連名字都叫不出來。可是這北斗七星不同，相反，這塵世間有關於它的實在太多太多了。其間有一顆星，永遠被他們所指，稱爲北極，亦是紫微，很多在山間打獵的獵戶都是用它來辨別方向，正如白天的太陽一樣。”
風羽也是知道這個常識的，只是不明白月前輩說這個的意義是什麼。
“前輩是想告訴我，這有的武道亦是與這紫微星和北斗七星有關嗎？”
“哈哈哈，當然不是，那只是一種對星辰之力的領悟，可遠遠還不是終點。我想要告訴你的是，無論你何種參悟和運用，它依然在那裏，即便是未來有一天它可能消失不見，那也是它的宿命。”
老黃在一旁剔牙坐着，也沒說話，每個人走的路不同，但不一定就是敵人。
月看山走的就是天道之路，而老黃偏是要逆天而行，破了天道。一個是承自天地，一個是出自天地卻要勝了天地。
風羽有些難以言喻地看着星空，那顆北極星讓他想到了自己，之前就是有人稱過自己的命格是紫微，空問還是七殺，難道有些東西真的是命中註定嗎？只有順應天道才能真正掌握天道？
“求大成，必然要先了解大成，無道便不會入道，入道必先有道，你的劍勢之中，對於道與天地的結合又有幾分呢？”
“前輩的意思是，我尚未真正理解天地之力，所以無法真正融於劍勢當中，我的劍勢也只不過是道的延伸，而非昇華。”
“孺子可教，正如你適才說的陣法，那些創出陣法的人，自然是要先悟了這北斗七星，才能將之化爲己用。”
“我好像明白一點了，多謝前輩。”
“無妨，我也很期待天底下能夠多一個走到武道最終的人。”
這天晚上，風羽總是睡的不踏實，因爲這鳳凰雪山上面實在是冷得厲害，雖然有兩位老前輩，還有火爐，但還是有些寒冷。而且，他雖然受教於月前輩說的道，但仍然有些疑慮，內心深處一直有種抗拒。
看見他第一次這麼不舒服，老黃倒是把自己的被子蓋在了風羽身上，還用真氣護住了他。
“這小子也是膽大，真不怕一早起來渾身不得動彈。”
月看山笑了笑，也沒有點破老黃的心思，明明就是心軟，嘴皮子還是硬。不過這特點，幾十年前他就知道了，不這樣也就不是他了。
風羽打着哈欠從被子裏鑽了出來，跟着兩個老前輩隨便對付了一下早飯。本想着看看院子裏的風雪還大不大，自己再去試試的，不能一直捱罵不是嗎？
還沒等他說話，這倆老頭竟然是笑着打招呼，是要去外面比試比試。
一時間，兩人對視之下，風羽來了興趣。這可是天下第二的月下老人吶，還有老黃，一劍秒殺入道境的強者。他們倆切磋，這江湖上得多少人想看都看不到的！
“你們慢慢打，我去觀摩！”
老黃白了他一眼，“就你？忘了你昨天什麼憋屈樣兒了？還觀戰，能活的過一柱香時間嗎？”
風羽也是嘴硬，“你能不能在月前輩手上撐過一柱香時間都不知道呢。”
“你小子~你~”
老黃氣得吹鬍子瞪眼，差點兒沒忍住一巴掌就讓風羽腦袋搬家了。
來到那雪山頂的空地上，茫茫一片白，已經磨果了小腿，風雪還在繼續。
老黃相比月看山之下，就顯得邋里邋遢很多。但身上的味道更讓風羽喜歡，覺得親近自然。月看山雙手背後站在那兒，總有一種世外高人的感覺，微笑卻不可逼視。
二人相距百丈而立，風羽躲得遠遠的，別到時候他倆沒事，自己一命嗚呼了。
月看山拿出右手，掌心彷彿裹挾着看不見的力量，揮動處，風雪也是隨之變化。身邊十丈地寒風捲起，雪花片以他爲中心，旋轉着，風捲勢頭也不知道有沒有達到那天空的高度。
暴風雪的天氣，九天之上，依舊是慘淡景色，只有昨夜停了小會兒之後才能看見那明亮的天空。
狂風大雪朝着老黃席捲而去，恐怖的力量能把人捲上天去也不爲過。
老黃笑看這一手，“來得好，且看我一劍破之！”
同樣是右手，雙指並起，淡淡的劍意迸發，漫天的雪花突然被定住了，就連風似乎都停滯了。一片、兩片、三片，千片、萬片！
雪花猶如利劍，銜接在一起，彈指便是一柄巨大的長劍。雪鑄劍身，風定劍勢，隨心而動。
這雪花形成的劍與那飛雪龍捲相互碰撞，可怕的真氣往外翻涌着。即便是離得已經夠遠的風羽，也是被這股力量壓迫的有些難以喘氣。那飄出的雪花宛如刀片從他身邊呼嘯而過。
突然一聲巨響，漫天的雪花或是劍氣在眨眼間爆開，也是消失不見。暴風雪依舊繼續，只是二人之間這百丈之地的沒膝雪地，已經是空曠一片，露出了那兩雙腿腳和還藏着點綠的黃土地。
風羽暗自嚥下了一口唾沫，這倆還可以稱作爲人嗎？
月看山衝着老黃輕輕一點，好似一道無形的力量從天而降壓制了老黃。
老黃眉間多了些不屈和不悅，他最不喜歡有人壓着他，哪怕是這老天也不行。
他擡頭望天，右手豎起雙指朝天，渾身猛然氣勢爆發，“沒有人能夠壓我一頭！天絕！”
熟悉的名字在風羽耳中想起，這是當初上官行擊殺血劍老祖的那一招，已經是破天之威了。如今在開創者的手上施展開來，不知道是何威力。
柺棍迎風飛來，在老黃頭頂一劍橫掃，貫穿百丈的劍氣蕩平了氣機壓制，瞬而落到老黃手中，柺棍豎指朝天，凌厲的劍意沖天而起，幾乎肉眼可見。
月看山看向那劍氣逼向天空，有些皺眉，他借天道壓制，卻被破開壓制，反而老黃用天道入劍，劍未出鞘，劍氣便已然縱橫天地。
他動用雙手，掌心大開向天，只見那飛雪倒飛而上，九天上烏雲滾滾，震耳欲聾的驚雷聲響起。與風羽見過的引動天雷不同，那些只是借得一方水土，轉瞬即逝。這月看山的一手，怕是真的要改天換地，雷聲閃電，比之江南大暴雨時還要技驚四座。
老黃頭上，柺棍之中，白雪之意，狂風之力，劍客之威，順應自身集聚劍勢極致，風羽看見的，就像是一條遠古翱翔的戰龍騰空，呼風喚雨，朝着那老天怒吼着。
在那百里高空，烏雲密步，月看山身上，點點的白色之意升入九霄，無情的力量從那高山之巔釋放。
風羽知道，接下來的一幕自己是看不得了，因爲想要看見，就必須付出生命的代價。僅僅是雙方舉勢的一眼，就已經對他構成死亡的威脅了。
風羽天羅步運用到了極致，閃身進了屋子裏躲着。
屋外紫光籠罩，可怕的聲音讓風羽瞬間耳鳴，閉上的雙眼都能感覺到那不斷變化的局勢。心跳加速到快要爆炸，腿腳站立不穩，已然半跪在地上，只能捂着耳朵貼在牆角動也不敢動。
漸漸的，好像那種地獄般的折磨少了些，睜開眼，已經恢復了白茫茫的一片。使勁兒晃了晃腦袋，耳朵好像能聽見一點點的聲音了。
打開屋門，風羽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只看見那兩人還是這麼對立站着，紋絲不動，眼神互相交鋒，也是沒有說話。風羽知道，就是那兩個人站的姿勢，都不是自己能學的來的。
許久，老黃還是收回了目光，略顯惆悵地說了句，“是我輸了，這一戰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