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結束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當中我又浪費了不少的時間,等我抵達金井綜合醫院的時候,已經快傍晚了。
夏日的暑氣消散了不少。
醫院向來是容易生成咒靈的地方。
我才走了幾十米就已經遇到了好幾只咒靈。
不過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低級咒靈,非常弱小,我甚至可以在不驚動周圍人的情況下將它們祓除。
四處殘留的那些咒力混亂了我的感知。
我皺着眉頭往醫院的深處走去,自從變成了咒術師,一進入這種咒力濃郁的地方就會讓我本能的感到不適。
“嗯?”
忽然發現了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樣的殘穢,和那些隱隱約約的咒力殘留不一樣,它更加的濃郁明顯。
神經一下子繃緊了,跟隨着那些殘穢的痕跡,我一路來到醫院的後方。
從後門出去,是一片草坪,平日裏可供其他的病人散步,或者呼吸新鮮空氣。
和我想象中的場面不太一樣。
我還沒靠近殘穢最濃郁的地方,就已經聽到了少年們的喧鬧聲。
“……就算沒有幸村前輩,我們也一樣能贏得比賽!”一個黑髮捲毛的少年情緒十分激動的對着坐在長椅上的人說道。
“赤也,你在說什麼啊!”旁邊一個紅頭髮的少年衝過去按他腦袋。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捲毛試圖解釋。
“快點向部長道歉!”
但他們口中的幸村前輩卻沒有生氣,他的語氣溫文爾雅:“沒關係。”
“真田。”
幸村半側過臉,露出了半張幾乎讓人忽略了性別的,出奇美麗的側臉。
“我這次因病無法出場,比賽就拜託你了。”
站在幸村旁邊的真田明顯比他的同伴沉穩可靠許多,他帶着靛藍色的棒球帽,朝着幸村微微點頭:“我們一定會將冠軍交到你手上。”
隊長因傷退賽,隊員不離不棄,安慰隊長的同時也不減鬥志,依舊劍指冠軍。
——這明明是出現在少年熱血漫裏都毫不違和的場面。
但我卻看得渾身發冷。
——因爲根本不是因爲疾病才無法出場的。
我看着幾乎將幸村大半個身體都纏繞其中的醜陋咒靈,進退兩難。
【窗】的情報出錯了。
首先這根本就不是一隻準二級咒靈,這是一隻實實在在的二級咒靈。
我倒不是沒有信心祓除,但是這裏是醫院,人流量巨大,哪怕佈下了帳,我也沒有把握在保證其他醫生病人安全的情況下,悄無聲息的將它祓除。
而別說這裏還圍着一堆不瞭解情況,單純來看望前輩的中學生。
好在我一開始比較謹慎,離得比較遠,悄悄後退的時候纔沒有被任何人發現,包括那隻二級咒靈。
少年們也不可能在醫院久呆,又過了大概十多分鐘,衆人就和幸村一一告別後離開了。
我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藏在拐角處。
這十多分鐘,我也獲得了不少他們的信息。
比如生病的少年名叫幸村精市,他是立海大網球部的社長,看起來性格很好,是非常有凝聚力的一個人,至少那些隊員們都對他心悅誠服,每一個都是真心的在擔憂他的病情。
幸村嘴角溫和從容的笑意在自己獨自一人的時候驟然消失了。
在傍晚餘輝的照映下,這個本是天之驕子的少年身上卻難掩遭逢鉅變後的落寞和迷茫。
在長椅上稍微發了一會兒呆,幸村精市慢吞吞的扶着椅子站了起來。
疾病讓他肢體麻痹無力,就連行走都很困難,但幸村精市明顯是一個自尊心非常強的人,哪怕是這樣的局面,他也不願意在別人面前顯露出狼狽。
所以即便很困難,走得很慢,他還是一路靠自己扶着牆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我擔心被那隻二級咒靈發現不對會直接對着幸村下手,所以一路只能遠遠跟着。
幸村走到病房前,剛想推開房門。
房間裏卻忽然傳來自己主治醫生和護士的對話。
“幸村嗎?”
“啊……那樣的情況,以後可能都沒辦法再打網球了吧。”
出衆的聽力讓我也聽到了這句話。
聞言,幸村精市像是忽然脫力了一樣,原本還能勉強支撐的身體驟然失去了全部的力量,只能任由自己滑落在地。
我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但是卻無法忽略他身上忽然爆發出的,深深的絕望。
自從成爲咒術師之後,我就對他人身上的負面情緒格外敏感。
那是夢想破碎的絕望,恍惚之間,我彷彿能聽見少年靈魂的哀嚎。
但他表面上仍舊保持着風度,一言不發的靠着牆坐着。
沒有痛哭流涕,但也失去了剛纔竭力維持體面的力氣。
在我的視野中,他背後的那隻咒靈也察覺到了少年身上那種痛苦的情緒。
它臉上沒有五官,但肥碩扭曲的肢體卻開始舞動起來。
這隻咒靈正在興奮地咀嚼着他人的絕望。
“毀掉他人的夢想,無論如何也不能原諒。”
我咬牙看了一會,忽然飛快的轉身離開了醫院。
這裏不方便動手,我必須要將幸村精市引到醫院外。
可我和對方素不相識,我很難在不引起咒靈的警惕下說服幸村精市,即便這麼做了,很容易打草驚蛇不說,對方大概率也不會理我。
經過短暫的思考,我決定從他的隊友入手。
其實真田他們離開了前後纔不到十分鐘,但我仍舊花了將近半個多小時才找到他們。
這還虧得我現在的速度和體力都遠超常人。
“請,請等一等!”
半個多小時不間斷的快速奔跑讓我體力流失得很厲害,一停下來幾乎喘得不行。
“你好,請問找我們有什麼事?”真田回過頭。
真田弦一郎光看臉,完全不像是中學生,簡直就是一個沉穩嚴肅的成年男性。
有讓人不自覺信服的力量。
所以我也選擇率先和他對話。
“是,是這樣的。”我終於喘勻了氣,直接開門見山。
“多的廢話就不說了,時間緊迫,總之就是,我有治療你們部長的辦法。”
“什麼?!”
“你說什麼?!”
其他少年們發出驚訝的聲音,目光緊迫的盯着我。
真田也破天荒的露出震驚的表情,但他很快就把心底的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壓了下去,一臉嚴肅的對我說道。
“請不要拿這個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或許你們會覺得我下面的話都是胡言亂語,但我敢用性命擔保,我所說的都是實話。”
雖然知道下面的話會帶來更多的質疑,但我還是深吸一口氣,把在醫院裏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他們。
一般情況下,咒術界的信息一般都對大衆保密,但遇到一切特殊情況,是可以和普通人說明情況的。
這些人後面還有可能會被髮展成【窗】,持續的爲咒術界提供情報。
和我預料中的一樣,我剛纔的那一番話不但沒有獲取信任,反而讓原本稍微燃起一點希望的少年們變得意興闌珊。
“什麼啊,原來是個瘋子嗎?”我甚至聽到那個黑髮的海帶頭捲毛在嘀嘀咕咕。
這傢伙好像叫做切原赤也。
真過分啊。
如果是五條悟和夏油傑在這裏,恐怕完全不需要這麼麻煩。
但我想到醫院裏那個絕望的身影,還是捏緊了拳頭,強迫自己繼續說道:“不管你們信不信,你們只需要將你們的部長帶出醫院一個小時,不,半個小時就好。”
“你們全都可以陪同,不會讓他單獨和我在一起。”
“甚至地點也可以由你們挑,只需要是空曠無人的地點。”
我的姿態已經放得很低了。
但真田在權衡了一會兒之後還是拒絕了我。
“抱歉,我實在無法判斷你說的是真是假,部長的健康對我們來說很重要。”
“所以,還是將一切交給現代醫學比較讓人安心。”
在真田弦一郎做出決策後,其他人都沒有提出異議,眼看着他們就要轉身離開。
我忍不住朝着他們的背影大聲喊道。
“可是按照他的這種情況,只要依附在他身上的咒靈不消失,他即便被治癒了,還是有可能會復發。”
“哪怕是這樣都沒關係嗎!”
真田的背影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