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家莊的正堂內。
年近四十多歲的黃承彥,正與年近差不多五十歲的龐德公,對坐而談。
此二人均爲荊州名士,亦是好友。
他們卻都不願出仕於劉表,一直過着田園隱士的生活,閒暇無事時,偶有一聚,談談詩文,論天下大事。
龐德公嚼了口茶葉後,開口說道:
“從細作傳回來的情報說,袁耀正在渡江,欲攻打豫章,承彥兄怎麼看?”
“哼,劉表,黃祖,孫策在旁邊虎視眈眈,我看他挑此時過江,乃自尋死路爾!”黃承彥語氣中有幾分諷意道。
龐德公聞言後,濃眉微微一挑,輕言說道:
“我看未必,蔡夫人被袁耀扣留,劉表對她如萬千寵愛集於一身,袁耀必定會以此女爲要挾,令劉表畏首畏尾,而不敢動分毫刀兵!”
“哼,紅顏禍水爾!”黃承彥冷冷說了一句後,就低眉思索起來,內心卻非常憤恨袁耀。
妻子的妹妹蔡夫人,女兒,現在可都在袁耀手裏拽着!
以南土現在的形式看,袁耀肯定不會放二人離開,必定會用作籌碼,威脅襄陽的劉表就範。
黃承彥就這樣想着,旋即就滿臉失望嘆了口氣:
“劉表胸無大志,只想守住一畝三分地,袁耀拿着人質做要挾,劉表便是任人宰割的貨色罷了!”
龐德公聞言後,也嘆息一聲,旋即眼露精光說道:“不過,那袁耀着實了得,縱觀其事蹟,有點讓人捉摸不透...”
黃承彥聽聞後,捋着鬍鬚,笑容有幾分詭祕說道:“此人確實是個異數,不過終究也只是曇花一現罷了!”
龐德公聞言後,頓時眼眸一亮,心中來了興趣,追問道:“此話怎講?”
黃承彥思眉片刻,才低聲說道:
“我黃家商隊剛剛帶回消息,彭城的曹操,似乎在聚結大軍,按曹操的秉性,必不會任由袁耀勢大,定會兩面夾擊汝南,淮南!”
黃承彥說完後,一臉的喜笑,彷彿曹操的行軍路線,與作戰部署,都瞭如指掌般。
龐德公頓時恍然大悟,驚訝說道:
“若是如此,袁耀想圖謀南土的計劃,將會因爲曹操的壓迫,而止步不前,甚至要撤軍回援!”
“此人之局已定,多說無益,不如聊一聊其他吧!”
黃承彥覺得袁耀必定是撤軍回淮南防禦,已成爲定局,想聊聊其他話題。
龐德公暗自揣摩了一番,卻不以爲然說道:
“我看未必,曹操面臨的不單單是袁耀的威脅,還有南陽的張繡,下邳的呂布,他必定會先滅呂布,再征討張繡,無隱患後,方可南下!”
黃承彥聞言後,頓時一愣,顯然被龐德公點醒了!
曹操的用意,誰能猜得透?
他聚結大軍就未必是南下,或者是西進,東進呢?
“不可能,呂布已失徐州,如沒有爪牙的病虎一斑,南陽張繡,只不過是替劉表守門而已,豈會對曹操有威脅?”
黃承彥不服氣的說道,就是不敢苟同龐德公的見解。
黃承彥認爲淮南乃是最大的隱患,也是對曹操構成最大的威脅存在。
曹操會不先滅淮南?而去滅那兩隻弱虎?
龐德公看着好友不服氣,頓時苦笑了,自己的好友什麼都好,就是有點太自欺欺人。
誰都看得出,曹操要是不趁袁耀無暇顧及後方,趁機消滅下邳的呂布的話,必將是養虎爲患。
呂布手下兩支精銳,就能讓敵人膽寒,加上他本人武藝高強,沒有人能單挑得了他,更不可能殺得了他。
這便是呂布的厲害之處,也是令諸侯們擔心的緣故。
“曹操必會趁袁耀南征,起兵討伐下邳,先弄死呂布,徹底掌控徐州後,纔對淮南進行征討!”
龐德公講出了他的觀念,直言曹操不會兵臨淮南。
黃承彥聞言後,開始低眉沉思起來,想辯解,卻又無話可辯。
因爲龐德公說得有理,黃承彥才無話可辨。
黃承彥深知,若是真如龐德公所言,曹操要先滅呂布,再征討淮南的話,那呂布還真得是命懸一線之際。
如今能救呂布的,唯有有袁耀。
可袁耀卻棄而不見,執意南征!
都是以利益爲重,袁耀也沒有錯。
更何況袁耀跟呂布只是普通的盟友關係,又不是歃血爲盟的那種,是非常的普通那種,普通到可有可無的地步。
要是呂布把他女兒嫁給了袁耀,那就另當別論了,就不是普通盟友那麼簡單了,而是親家了!
可這時候,呂布想嫁女,袁耀未必就敢接!
黃承彥不得不承認,袁耀當爲一方梟雄,只是不想承認罷了。
黃承彥深知和龐德公爭執,必定會理論許久,便疑惑問道:“尚長兄,今日一直討論這小兒,是何意思?”
黃承彥到現在才反應過來,好友今日一直討論的話題,都是那個討厭的袁耀,有點不對勁啊!
龐德公嚼了口茶葉,便慢悠悠說道:
“我那侄兒,從廬江遊玩回來後,和我夜談天下局勢,對那袁耀挺投喜的!”
黃承彥聽聞後,頓時滿臉不悅了:“尚長兄,我女兒被其幽禁,我對他很是不滿!”
黃承彥的意思很明顯了,就是你敢叫你侄子去輔佐他,我敢跟你絕交。
龐德公看了一眼好友,不以爲然的繼續嚼了口茶葉,旋即嘆息說道:
“承彥兄啊,我等老了,這些後輩想出仕,我等是拉不住的,何不悠閒下來,安度晚年爾!”
拉不住?誰信?
只要您老一句話,這些人還不繼續龜縮起來耕讀?
這分明是你的意思吧!
黃承彥心中一陣的腹誹,很是不滿龐德公的建議,大有擼袖子打他一番的舉動。
龐德公知道好友的不滿,不經看了下大堂外的景色,彷彿很是傷感般,悠悠說道:
“士元從晥城帶回一句話,我看了後,能判斷此人是仁主!自黃巾叛亂到諸侯爭霸,百姓哀聲怨道已許久,是該有仁主出現,平定亂世了!”
龐德公說着就站了起來,看了下黃承彥,再次說道:“承彥兄,天色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黃承彥見好友要告辭,也不阻止,耐不住內心的好奇,便追問道:“何話?能讓尚長如此看好那袁耀?”
龐德公不經想起那晚,侄兒回來與自己夜談的場景....
當時乃是夜晚....
侄兒說起袁耀在大街上罵人的言論,雖然罵得讓人無話可辯,但也是事實!
當時龐德公就想到,若是能把這些罵語組合成檄文,也是一道大義之旗,必能牽一髮而蠱動南方百姓響應。
但侄子卻非常明確的說出,袁耀必定不會那麼做。
理由是;蠱惑一羣拿木棒的百姓有屁用,那不是送人頭嘛,到時地盤就會變得十室九空。
龐德公看着黃承彥,淡淡回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龐德公把最精闢的一句話說了出來,然後就走了。
黃承彥頓時陷入了思索之中,久久無法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