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三流異類 >第9章 血色新娘9
    轉眼三日後。

    廣陵城。

    一座門前懸着“劉府”匾額的人家正高朋滿座,鑼鼓嗩吶吹得是震天響,大紅綢布掛滿了廳堂庭院的各個角落,到處都貼着火紅的囍字,一派喜氣洋洋。

    霍無疆一身小廝打扮,懶洋洋的歪坐在椅子裏,端着盤蜜餞糕點在喫。白寒蟬一旁鬱悶着,見他狀態如此輕鬆,好像沒事人一樣,忍不住道:“觀主,瀾舟真的沒事嗎?他已經三天三夜沒喫東西了。”

    霍無疆擺擺手:“放心,他那是激動的。一輩子活到今天大幾百歲了,頭一回穿喜服當新娘,喫不下飯正常。”

    “……”白寒蟬臉色更難看了,想起最近發生的種種,不禁道:“瀾舟平時是心直口快,這幾日多有言語冒犯,觀主不悅也是應當。但……但也不必如此戲弄他啊。”

    霍無疆冤枉:“不是你家君上點的頭讓他試試的嗎?怎麼能怪我呢。哎,不過話說回來,聽聞山嵐君一向寵溺你這位小師弟,他肯點頭倒是我意料之外。”

    “這不奇怪,”白寒蟬道:“君上的確對瀾舟照顧,從小便是如此。但君上也從不徇私,今日之事算是歷練,既爲歷練,君上自然希望瀾舟能主動往前一試。雖然……雖然過程艱難了些,但以君上一貫的御下原則,不會特意把瀾舟撇開在外的。”

    原來是這麼個道理。

    霍無疆籲一口氣,那晚之後,他想想覺得奇怪,讓白瀾舟男扮女裝冒充新娘的確有那麼一點過分,也正因爲這層過分,按理身爲他二人的君上,白玉休怎麼都不該答應自己的提議纔對,沒一掃帚把自己轟出翠晴峯就算是給面子了。他能點下那個頭,實在匪夷所思。

    思罷這層,霍無疆安慰道:“先別想那麼多了。好不容易尋到這家劉員外肯配合演戲,眼下先把正事辦了,將這一家老小看顧好,別中途出岔子亂了計劃。至於小瀾麼……嘖,你們神仙不都有辟穀幾年不喫不喝的本領嘛,少用幾頓飯也餓不壞人的。”

    白寒蟬無語,外頭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眼看吉時就快到了。伺候的梳頭嬤嬤已經爲新娘妝點完畢,就等吉時一到請新娘上花轎。白寒蟬不放心白瀾舟一個人待着,先去“小姐”閨房陪他。

    午時一刻三分,天選的良辰吉時。

    劉府門口已經圍了不少瞧熱鬧的看客,雖然廣陵全城都籠罩在陰鬱可怖的殺人氣氛中,但架不住愛熱鬧是人類天性,何況又在大白天,人多力量大,衆人掂量着那隻殺人的妖邪應該不敢衝他們動手——其實主要就是想看看今日這場婚事是否還會像之前一樣,劉府的閨女會不會成爲那第五個枉死的新娘。

    霍無疆靠在大門邊等着喜婆攙新娘出來,劉員外招呼完衆賓客,見這位在此,過來拱手致禮道:“道長這幾日忙前忙后辛苦了,但願經此一計,可以順利將那妖邪捉拿歸案。”

    “員外客氣。”霍無疆拱手還禮:“員外深明大義,肯將貴府借給我等排兵佈置,更以府上小姐名義吸引邪祟出洞,犧牲頗大。”

    劉員外長嘆一聲,道:“廣陵是世代安居的桃源,如今出了這麼一個魔頭,人人得而誅之。老夫沒別的能幫上忙,陪各位演一場戲而已,分內之責,分內之責。”

    霍無疆點點頭,餘光逡巡了一眼府內的諸賓客,想想,道:“畢竟是演戲,又來得突然,一會兒還請員外私下再叮囑叮囑各位親朋,千萬不可露出馬腳。該高興的高興,該痛飲的痛飲,務求演得逼真纔好。”

    “是是是,這個道長請放心。不止是這裏的親朋好友,新郎官家那邊老夫也打過招呼了,讓他們務必盡心。”劉員外捋着半白的鬍鬚感嘆道:“這事說來也是有些風險,所以老夫找的是一至交好友,他家二郎正好還未婚配,身份合宜,演起來不會突兀。待事成之後,老夫會親自登門感謝錢兄他們一家的。”

    霍無疆道:“員外一家與錢家爲廣陵全城做出如此犧牲,待邪祟被擒,城中百姓會感念你們的一片苦心。”

    吉時正刻,伴隨着喜氣洋洋的吹拉彈唱,鞭炮陣陣敲鑼打鼓,送親儀式正式開始。

    大紅的喜毯從劉府前廳一路鋪到了外長街,姍姍來遲的“新娘”被喜婆攙扶着出了閨房。小廝霍無疆捧着兩盒喜餅走在不起眼的隊列旁邊,不經意一瞥,瞥見這個他已經三天沒見到面的新娘正扭着婀娜的水蛇腰,走得步伐妖嬈纏綿。從背後看,簡直步步生蓮、搖曳生姿——別提有多美啦!

    “噗——”霍無疆忍不住嗆笑出聲。

    看來大是大非面前小瀾還是掂量得清的。早半個時辰前自己讓白寒蟬去勸他,既然踏上了這條路,不裝得像點怎麼騙得過那隻邪祟?咱們現在可是年方二八的嬌俏姑娘,可不能走步路都虎虎生風,得柔柔媚媚纔行,不然還沒等坐上花轎就先漏了陷。

    嘖嘖,好小瀾,把我的話聽進去了。

    霍無疆跟着隊列站到花轎旁,一切就位,鼓樂隊吹吹打打,送親隊伍就這麼熱熱鬧鬧的出發了。

    劉員外找的“夫家”錢府不在廣陵城內,而在隔壁的一個小鎮上。隊伍一路需經過城中主街、出城、行過一座小山、再穿過一片密林,才能走到那個小鎮。

    按照之前四名受害新娘從被發現身死開始倒推來看,從新娘坐上花轎的那一刻起,直到揭開轎簾的那一刻止,全程每個時刻邪祟都有可能犯案殺人。但因送親隊伍在行進過程中,前半程喜婆會按規矩叮囑新娘一些婚禮細節要點,並且也都得到了迴應。照此來說,若是放在今天這場送親上,至少在隊伍進入城郊密林前,邪祟應當不會動手

    當然,前提是它能如約而至,並且不改規矩。

    鑼鼓隊在最前方吹吹打打,烘托得一路氣氛喜慶非常。霍無疆揀了塊喜餅拋在手裏玩,眼睛倒沒閒着,不動聲色的掃視了一圈四周情況。按之前商定的計劃,白寒蟬帶着一羣同從山嵐境來的師弟隱身埋伏在周圍,此刻或許正藏身在某棵樹後,又或者隱匿在哪座土丘旁,都無所謂。本來也沒打算指望這羣小朋友,能顧好自己已經是幫忙。

    送親隊伍順利拐進了密林,午後的太陽歪歪抖抖,莫名其妙的開始西沉,以致萬丈光線收攏,天色逐漸變得陰暗起來。

    霍無疆側首轉向花轎,喚了一聲:“小瀾。”

    見沒反應,等了一等,又喊一聲:“小瀾,聽得到嗎?”

    如此這般連喊了三五次,就在霍無疆快要以爲是不是邪祟悄沒聲息潛入花轎,準備撲進去救人時,一聲飽含憎惡的冷哼才幽幽響起:“喊魂嗎?我沒聾。呵,剛纔是誰一直‘小姐小姐’叫得起勁,怎麼這會兒改口了?臭道士給我等着,看我過後怎麼收拾你!”

    還能罵人,那就是沒事。霍無疆揀了兩塊喜餅順着轎窗扔進去,笑眯眯道:“喊小姐你不是不愛聽嘛。來,喫點東西墊墊,一會兒可有你受的。”

    “……什麼意思?”白瀾舟聲線一抖,嚇得音色都變了,可又不想被人察覺出心裏波動,只得極力繃住,正色道:“什、什麼叫有的受?”

    霍無疆挑挑眉,嚇道:“聽不懂?喂,別忘了你可是魚餌啊,現在全村的人都等着你去把那隻邪祟引出來,一會兒它要是來了,把你當成新娘,你想想,留給你的結局是什麼?必然是掐你的脖子、挖你的眼睛、割你的舌頭諸如此類。所以嘛,你得多喫點,養足了體力纔好迎敵啊。”

    白瀾舟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涼氣,霍無疆渾作不知,繼續往他傷口上撒鹽:“不過也別怕,你是神仙嘛,即便受了傷,痊癒能力也肯定比常人強。再說了,我就在你身邊呢,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放心吧,啊。”

    白瀾舟死要面子慣了,哪肯承認自己需要他的保護。鼻腔一哼,強作鎮定道:“你,你快閉嘴吧!我可是仙,怎會怕一個區區妖邪?倒是你,一副不入流的招搖撞騙樣子,修得也不是正經法道,一會兒指不定誰保護誰呢!”

    霍無疆哈哈大笑,心道:“可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算了,小嘴這麼硬,有你哭的時候。”

    二人鬥了幾句嘴,互相不再理會。隊伍依舊往前走着,不久前方出現了一條林蔭路,修得很寬闊,看着像條正經官道。只是林子過密,參天大樹遮去了僅剩的一點陽光,襯得四周安靜非常,也森然非常。霍無疆凝了凝神,眼風掃過,再度開口:“瀾舟?”

    這次沒再讓他久等,轎中人很不耐煩的應了一聲:“別喊了,我還沒死!可我沒死也快被你煩死了!”

    霍無疆不跟他鬧了,肅聲道:“隊伍已進密林快有兩炷香,別掉以輕心。”

    “哼,你管好你自己吧。警告你,不準再跟我說話!”

    霍無疆沒再多言,只把一隻手貼上了轎壁。眼看天色越來越暗,官道也越走越短,按理邪祟該出現了——難道是自己預估有誤?

    不能吧。

    邪祟既然還在廣陵,今天的婚事又如此大張旗鼓,恨不能挖地三尺的去通知它。這廝沒理由躲着不出來,硬生生錯過這場專爲它辦的婚禮啊。

    莫非真的臨時改了套路,準備最後一刻再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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