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三流異類 >第 21 章 血色新娘21
    金隱惻滿頭滿腦寫滿了不明所以,這這這,這都什麼跟什麼?

    可白玉休是南境境主,身份尊貴,又豈容他當面質疑,只能揣着笑臉小心打聽:“山嵐君,請問什麼叫‘說得通了’啊?”

    白玉休端坐如鐘,目光在金隱惻袖間的紅繩釦上短暫停留了一瞬。別開眼,淡聲道:“兩百多年前,人界廣陵有一女子,名叫李婼,令君可還記得?”

    一直靠在袖子口看戲的霍無疆聽他毫無緩衝、直接報出阿婼名字,不禁眉峯一挑,立刻擡眼去看金隱惻——果然,當姻緣令甫一聽到“李婼”二字,一張原本還掛着禮貌微笑的臉龐頓時換天改地,瞬間變了顏色。

    金隱惻當即眼神一凜,臉上瀰漫開層層警惕。但他做人做事都太機敏了,反應過來此刻的自己本不應該有任何情緒變化,遂斂去驚異神色,只將脣角一擡,無事人一樣的微笑道:“李……李婼?呃,山嵐君是不是問錯人了,我並不識得此人啊。”

    意料之中的抵口不認。

    白玉休沒有強行對質,只如敘事一般的繼續往下:“李父指婚,將李婼嫁與同鄉崔氏公子。他二人婚後琴瑟和鳴,但一直未有子嗣,相繼於你飛昇十數年後離世。彼時,令君尚在文淵殿履職,無力作何報復,只得靜觀其變。”

    “李婼輪迴,轉世後仍託生廣陵,名喚方徊,平安長至十七歲。那一年,令君正式調入姻緣殿,借職務之便,開始了第一輪復仇。”

    “一根紅線,稍做手腳,便可毀去一樁姻緣。方徊性情剛烈,受不住三任丈夫皆身亡之苦,最終殉情以追隨。這之後,每逢當世之‘李婼’亡故,令君便如法炮製,接連戕害三世轉世,直至將最後一世的何柔從鬼域擄去亡魂,令其再不能輪迴爲人。”

    這還是霍無疆認識他以來第一次聽白玉休一口氣說這麼多話,不得不誇一句思維縝密又言簡意賅。霍無疆扒拉着衣袖想往外再躥躥,可角度沒找準,還是看不清外間全貌,便乾脆順着袖口爬出衣管,大大方方坐到了一旁的案几上,腿一翹,腮一託,正經八百看起了大戲。

    他此刻只是陣風,金隱惻是看不見他的,但將他化作清風的人卻不可能不察。感覺到衣袖間的動靜,白玉休稍作停頓,微微側首,目光剛好跟霍無疆撞上。

    霍無疆便託着下巴衝他笑。

    白玉休眸光一凜,意思再明顯不過:你在幹什麼?

    白瀾舟也察覺到了,急得在旁小聲捂嘴警告:“搞什麼東西啊,還不快躲回去!你當帶你來是玩的嗎?!”

    霍無疆心道冤枉,擡手往二人身後一指:“二位先別忙着數落我啊,回頭瞧一瞧再說嘛。”

    白瀾舟一怔,當即扭過頭——只見一臉灰敗的金隱惻已經坐不住了,趁這頭打岔顧不上他的工夫迅速竄身離座,看方向是要溜出姻緣殿。

    白瀾舟咬牙,在身體還沒想清楚要不要動作之前先下意識的喊了一聲:“金、金隱惻!你跑不掉的了!”

    金隱惻哪還管得了其它,不過這一聲喊話倒提醒他了,跑路太慢,得改成飛,一個眨眼間就遁出了內殿。

    白瀾舟老友一場不好下手,霍無疆卻沒這層顧慮,他迅速顯形化出真身,腳蹬案几一個騰起,飛箭一般就追了出去,臨消失前還不忘丟下一串調笑的哈哈:“小瀾啊小瀾,你家君上帶你過來是幫忙的,可你卻眼睜睜的把人給放跑,哼,看他一會兒打不打你屁股!”

    “你!——”

    白瀾舟漲紅着一張臉,看着已經飛得沒影的殿門一時語塞,他轉身對白玉休認錯道:“君上,弟子剛剛真的不是故意不抓人的,我是……”

    白玉休起身離座,邁步向殿外去。

    已經逃出內殿的金隱惻提着衣襬一路飛遁,卻還是慢了一拍,兩腳剛掠出前庭的月亮門就被一隻手從身後揪住衣領子,慌亂間腳下一個打滑,差點沒仰面栽倒在地。

    “阿惻,”霍無疆聲音柔膩如女子,笑眯眯的從後面靠過來,將人攔在了自己和牆壁之間,柔情道:“你這是要去哪裏呀?”

    金隱惻一臉大驚,駭道:“怎、怎麼是你?!”

    “很可惜,”臉上的笑意還凝在嘴邊,霍無疆盯着他的眼睛輕輕搖頭,念道:“我以爲我們的第二次見面會在一個氣氛不錯的豔陽天,煮一壺茶,喝一杯酒,還能……”說到這裏,喟嘆一聲:“也罷,算是我看錯了人。金令君,你的血賬已欠下幾百年,不說利息,也該把本錢還回來了吧?”

    捫心自問,幾日前二人初相識,彼此都覺相談甚歡。若是撇開今天這場不說,也許日後再有機緣,真能混成半個好友也不一定。但假設只能是假設,假象也終會被拆穿。金隱惻腦中龍馬奔騰,面上則是怒目相視,大聲喝斥道:“我與你有何舊賬未清?一介凡夫俗子,也配來管天庭的事!”

    “凡夫?俗子?”霍無疆玩味般的細細咂摸着這幾個字,突然噗嗤一笑,道:“可不久前令君才鼓勵在下,說凡人也盼魚躍龍門,凡人也不該妄自菲薄。怎麼今天到了令君自己身上,就成了凡人不配了?”

    強敵在後,先跑爲上。金隱惻惦記着後面的白玉休早晚要追出來,方纔白玉休那一席質詢已經把什麼遮羞布都扯下,無風不起浪,他能對質到自己跟前,必然是已經捏有證據,輕易賴不掉了。

    既然賴不掉,爲今之計只有先跑,先保住這條命再說!

    “少廢話,給我滾開!”

    一貫和煦春風的態度已經煙消雲散,留下的只有狗急跳牆。金隱惻咬牙切齒,用盡全力推了霍無疆一把。可他本就是個文官,還是個靠肉/體凡胎飛昇的文官,比不得出身神族的正統神仙來得神力強大,自然不是霍無疆的對手。

    霍無疆懶得與他消磨,一把擒住對方手腕,反身就要往內殿拖。反正剛纔一直是白玉休在審案,話沒說到一半人就跑了,現下還是把人給他捉回去,好讓他繼續審問個青紅皁白。

    霍無疆劈開金隱惻打來的一招,單臂一伸將人扣住,就在這時,身後傳來白瀾舟氣喘吁吁的勁呼聲:“金令君,夠了吧!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怎麼跑!”

    被困在一股剛硬蠻力中的金隱惻已經急得漲紅了臉,甫聽此聲,肉眼可見的打了個哆嗦。他怒目瞪向霍無疆,口中似威脅又似央求,疾聲道:“無極,你與他們又不是一路人,他們是神,他們抓我可邀功,你卻分毫好處得不到,何必自討苦喫?不如就此放了我,他日我必有厚報,如何?”

    “嘖,之前怎麼沒看出來你還有這等伶俐口才。”霍無疆無聲笑笑,垂下眼,扣着對方手腕的手心忽然一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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