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三流異類 >第 29 章 仙靈迷蹤7
    那黑影移動速度之快絕非一般人可比,轉眼便出了地道,一個躍身衝出石屋。

    霍無疆緊隨其後,避水珠化出罩身的結界。與此同時,一股來自海水的壓力從四面八方衝他席捲而來,他心急追賊,也顧不得那如影隨形的恐懼了,飛身直上,快速追去。

    龍潭雖是內海,海深卻有數十丈,加上四周海水包裹,遠不如在陸地上飛得順利。水光淡淡,忽明忽暗,前方黑影籠罩在一件寬大的烏黑色長袍中,他有備而來,不露真容,臉孔處甚至瀰漫着一團黑色的濃霧,源源不斷向外蒸騰。

    霍無疆再加一分力,眼看幾乎就要追平。黑影覺察到身後的追兵,突然擡手,自掌風間飛出一股可怕的氣旋,將周遭海水全吸了過來,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然後猛力一擊,攔住了霍無疆去路。

    容樓破開擋路的石門,順着哭聲尋去,果然在幾間監牢一樣的暗室裏找到了被擄的魔靈。魔靈多爲飛禽走獸類的靈物,本已修得人形,可當容樓一腳踏進暗室,眼前那三千多隻魔靈竟無一個有半點人樣,他們全被打回了原形,或是一隻只飛鳥歇在房樑上,或是走獸疲憊地歪躺在角落裏。

    霍無疆被漩渦包圍,不由自主渾身一抖,一種熟悉的惡寒感瞬間爬滿全身,他雙目短暫失焦,身形逐漸慢了下來。

    他媽的!

    最後時刻擡手摸上腰際,手指撥動,但見一道紫光如盤旋的長箭脫離開他,穿破結界,刺開漩渦,直直向那道黑影追去。

    容樓隨後追來,老遠就瞧見避水珠的結界散發着一陣烈白強光,有個人橫泡着漂浮其中,四肢大張,面孔朝上。

    “沒事吧?”容樓迅速飛過去。

    霍無疆半闔着眼睛舒緩身體裏的不適,見容樓來,有了力氣,脖子一擡扭頭問道:“找到魔靈了?”

    容樓提了提乾坤袋亮給他看:“都在裏面,但全被打回了原形。”

    “意料之中,”霍無疆擡手揉了揉脖子,直起身道:“能大費周章地擄走魔靈,就不可能毫髮無損的給我們找到。”

    容樓見他臉色稍緩,知道他是還怕水,便道:“不管了,先離開這兒再說——那人跑脫了?”

    “讓噩靈去追了。”霍無疆掂了掂手裏的乾坤袋:“看身形是個男子,他武力不行,否則應該先跟我打一架,試試我的底纔對——不過逃遁的本事倒湊合。沒事,交給噩靈,我們現在追過去來得及。”

    二人出龍潭,遠處的天空已經灰濛濛亮,清晨的大海碧波柔和,浪花徐徐翻過,發出空曠的“嘩嘩”聲。

    霍無疆甫一躍上沙灘就聽見從哪兒傳來“鏘鏘”的刀劍聲,擡眼一看,當即怔住——攜着紫光的噩靈正與一柄周身白霜的長劍打着配合,在半空中齊齊與一人影纏鬥在一起!

    白玉休立在岸邊樹下,擡頭望着膠着的戰場。

    不光是霍無疆,連容樓也愣了:“……他怎麼來了?”

    霍無疆也在琢磨,思索道:“犬戎半仙民雖然救回來了,但兇手畢竟還沒抓着。既然大家都猜測犬戎與山茶兩樁事會不會是同一人所爲,他跟來龍潭看看也不奇怪。”

    兩把劍沒有主人的持操,竟殺得有模有樣。噩靈本通人性,對這個突然冒出的“隊友”一開始還抱有防範警惕,但後來見對方一招一式似乎都在配合自己,圓它疏漏、補它不足,像個專爲襯托它而來的副手助從,便放心大膽的開殺了。

    然而黑影可不是喫素的。

    就在霍無疆要開口招呼一聲白玉休時,半空中,那黑影不知使了個什麼手法,變幻出兩張以藤條織就的密網。那藤條似是活物,一根一根不斷生長,剛被噩靈和無問砍斷一排,便又立刻生出一排。兩把劍不慎被纏住了手腳,黑影抖展衣袍,一團漆黑的濃霧倏地散開,擋住了地下三人的視線。

    霍無疆暗道不妙,飛身躍空,黑影已消失無蹤。

    霍無疆咬牙罵了一聲,收回還沒打夠興的噩靈。隊友已撤,無問自半空中停頓了片刻,這才飛回主人手中,“錚”的一聲,長劍入鞘。

    容樓滿面疑惑不悅,方纔那番打鬥他說的誅心一點,這不就是白玉休眼睜睜把人放跑了?他與霍無疆是後來,沒來得及出手可以理解,但白玉休顯然已經等在岸邊不短的時間,還正好撞見了那名黑衣人。既然他有工夫放出仙劍,爲什麼自己不上去交手?以他山嵐境主的實力,如果親自上陣,沒可能拿不住一個小賊。

    但人家纔剛幫過自己,容樓沒辦法當面甩臉子,只好先不做聲,看對方有沒有話要說。

    霍無疆顯然也是這麼想的,可他認爲、也相信白玉休這麼做必有原因,所以舍了寒暄,單刀直入,道:“山嵐君是不是不放心我們,所以纔跟過來瞧瞧?方纔你也看見了,那黑衣人不出意外就是大家要找的人——你爲什麼要放了他?”

    這話是質問,但態度真誠語氣溫和,並無過多責怪之意。容樓在旁聽得眉毛一跳,忍不住轉頭看霍無疆。

    誠如他們所猜,白玉休原本在明棲城料理局面,半仙民性命已保,剩下的當務之急是修復魂魄。這一項不是他所長,他幫不上連應宗,思及犬戎與龍潭那頭或許有線索浮出,便將兩個弟子留在明棲協助,自己一人來了龍潭。

    霍無疆話裏雖無責怪,但也沒打算就此揭過去。白玉休朝一臉古怪神色盯着自己的容樓示了一禮,容樓見狀,便只好也抱拳回上一禮。

    白玉休看向霍無疆,道:“此人暫時不能動。”

    霍無疆與容樓異口同聲:“爲什麼不能動?”

    白玉休沒有作答,似乎有些話還沒到說開的時候。他望了一眼二人身後湛茫茫的海面,問:“不知魔靈可有找到?”

    容樓聽得出這是關心,既是關心,就不好不回,便道:“找是找到了,只不過……唉,跟犬戎半仙民們的境遇差不多,三千多隻魔靈,無端端全被打回了原形,這不是一般來路的人能做到的。魔靈們現在異常虛弱,在下不便拖太久,須得即刻帶他們回去療傷。”

    霍無疆總覺得哪裏不對味,他看着白玉休,試圖從他臉上的表情裏解析出什麼不同尋常。但這人一張臉上常年風吹不破水融不化,他識人能力有限,便懶得琢磨,又直白地問了一遍:“山嵐君方纔爲什麼說那小賊不能動,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白玉休的確看出了些東西,但此事不僅牽繫到一座犬戎城,更事關整個魔族,所以他必須謹慎。

    容樓突然福至心靈:“諸位,我有個疑惑!”

    霍無疆被他這一下打斷,扭頭看過去:“什麼疑惑?”

    “如果——我是說如果,”容樓定了定,臉上表情實打實的認真,一字一字分析道:“雖然還沒有證據表明犬戎與山茶鎮兩案是一人所爲,但大家不妨先按這個思路想下去——如果兩案起源於一人,那他背後的動機是什麼?撇開結仇不談,什麼樣的情境需要他既盜走半仙民的仙力,又將八竿子打不着的魔靈打回原形?”

    霍無疆似乎嗅到了某種興奮的味道:“好思路,你繼續。”

    “繼續不了了,”容樓拍掉衣袖上的水珠:“我就想到這麼多。”

    他就想到這麼多。

    但他想的已經足夠多。

    “福至心靈”這種感覺像能傳染,霍無疆突然眯起眼,朝白玉休微微一笑,道:“既然妖尊說不下去了,那剩下的就請山嵐君補足吧?”

    先前的知而不答並非故意賣關子,白玉休像是算準了二人裏至少有一個會想到方纔容樓那層疑問,有些事他可以解惑,但不能率先起頭。

    他擡起手,遙遙指了一指東邊方向,道:“墜馬仙山有一古獸,名叫貔靈鳥,乃此山獨有。據半仙民所述,竊賊出現時雲霧中曾有一碧色光環作用不止,直至仙力被盜後消失。那物二位或許聽過,貔靈珠,取貔靈鳥喙下第三隻眼所煉化,可吸食仙力,增長道法,必要時甚至能助紂爲虐。”

    貔靈珠這東西霍無疆聽過,不是什麼稀奇寶貝,他道:“貔靈珠雖是法寶,可墜馬山上的貔靈鳥往低了數也得有千餘。這至多隻能作爲判定吸走仙力的手段是什麼,對指認幕後小賊有什麼幫助?”

    “以貔靈珠做輔,是爲盜取仙力。擄走魔靈,將之打回原形,是爲盜取魔元。”白玉休目光沉沉,望着容樓一字一句道:“普天之下,能同時接納這兩股相逆之力的,以我所知,只有一人。”

    容樓在那清清涼涼的目光裏像被什麼東西灼了一下,又像被人在腦袋上敲開一道縫,一縷帶着金光火花的光束急速射進他蒙塵的心田,他腦海裏一通迷迷茫茫,卻又彷彿清清楚楚。

    他突然想到一個人。

    一個完全吻合白玉休說的所有條件的——他認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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