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三流異類 >第 31 章 仙靈迷蹤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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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煌煌浩宇,所納神官仙爵數目過千。常人只知道沒成仙之前需一心一意苦修功禪,渴盼早日得道飛昇,卻不曉其實登上仙闕獲種仙根,只是漫漫功業路上的第一步。

    九重天分九重,自一至九,代表不同身份與階級。初上天庭的新仙們除非苦修時順帶做了某樁了不得的大功德,讓天君爲之眼前一亮,否則都得從最底層的一重天元君做起。

    比如袁一爵。

    袁一爵初登仙闕,授仙冊寶印,獲封一爵元君,分配至九宮真君殿履職。不久後,正趕上當時每五十年逢一次的仙官進階大考,他思前想後斟酌考量,決定試上一試,萬一考驗通過,就能離開一重天、晉升到第二重天另履新職。雖然名號上仍舊只是個元君,但只有這麼一階一階地升,纔有機會繼續往上爬。等升入四重天,元君變真君,甚至有朝一日真君變神君,往後的風光無限還會遠嗎?

    仙官進階有固定的時間安排,在這一天,所有心存晉升夢想的神仙都要歷經大考,過了考驗,便可進階一位;不過,則繼續待在原位。而那些對現職較爲滿意的仙官則不大會動升階的念頭,畢竟安於現狀也是種福氣,不是誰都有一顆爭強進取的心的。在大考中,根據受考對象不同,每輪考驗的難度也會不一,通常越往後越難,通過的可能性也越低。

    容樓一手託肘動了動嘴角,道:“按照袁止的心性,頭一回大考就恨不能大放異彩,讓衆人爲之側目。可照時間推算,三百多年裏至少可逢六次大考,他從一重天的元君升到現在四重天的真君,滿打滿算用去三次機會,那剩下的幾次是沒用還是都失敗了?”

    白玉休道:“六度考驗,無一落下。”

    “那、豈不是……都落選了?”容樓有些難以相信:“我記得他身上有些本事啊,不說攀上七重天當個神君,至少晉到五重天、做個高階一點的真君應該不難。說來這人好像一直泡在四重天,這麼多年過去,還只是個最低階的真君……呵,天道輪迴,報應不爽。”

    霍無疆摸着下巴評價道:“混得太差。”

    容樓忍不住點頭。

    霍無疆道:“反正人已經跑了,現在去抓還得追上天宮。而且我們無有證據,又師出無名,少不得口舌麻煩——山嵐君,看你樣子像是成竹在胸,想必已有妙計咯?”

    那隻被擱在肩頭的螃蟹剛纔一直在睡覺,這會兒終於醒了,揮舞着大鉗開始沿着白玉休寬闊的肩膀橫走起來。白玉休側過臉,彎腰將小東西放回沙灘上,眨眼的工夫螃蟹就挖了個大沙洞,一頭鑽進去不見了。

    白玉休起身,拂了拂衣袖上沾到的沙粒,道:“十日後是進階日,若袁一爵心存他思,當有所動作。”

    這麼巧,十天後竟然是進階日?

    霍無疆頓時福至心靈,突然高呼道:“通了!袁一爵費心盜走仙力魔元,必然取有所用。如果他的計劃是將這些靈力化爲自己的法力,好在進階大考中一舉突破,就能打破多年來不得晉升的尷尬處境。換句話說,只要在進階那天抓他個現形,到時人贓並獲,看他如何抵賴。”

    霍無疆說得激昂自喜,突然一個回神——這該不會就是白玉休方纔把人放走的原因吧?

    日子倒推還有十天,容樓抱拳謝道:“要不是山嵐君跟來,這局我們也輕易識不破。天光已亮,魔靈還等着回去救治,這樣,十日後在下親自登臨九重天門,會一會這位一爵真君。”

    霍無疆一聽抓人當即來勁,問白玉休:“山嵐君,你那天也去參加進階考嗎?”

    白玉休神色淡淡,道:“不去。”

    霍無疆立刻發出一聲失望的哼哼:“你不去多沒意思啊!”

    “你怎麼聽不出好賴話?”容樓受不了似的拽了一把霍無疆:“山嵐君已是四境境主,他還要什麼進階?日後只等有了兒女,將境主之位順利交渡,就能快快活活往八重天當大神君去了,自然不用參加大考——可他會去觀摩啊,否則怎麼抓袁一爵?”

    霍無疆一愣,心道有道理啊!

    然後皺着鼻子繼續哼唧唧。

    “時辰真不早了,大家就在這裏告辭吧。”容樓看了眼日頭,對白玉休拱手道:“十日後我在貴境翠晴峯腳下等候山嵐君。天宮不常去,我又是異界的人,到時還請山嵐君代爲引路,行個方便。”

    回程的路似乎比來時快,雲頭上,霍無疆拎着兩隻沙灘上挖出的青殼海蝦甩在手裏玩。容樓欲言又止地回頭看了他好幾眼,可這人玩起來就特別投入,完全沒察覺到什麼異樣,居然還嘀咕着一會兒回去將這兩隻蝦子到底是紅燒還是清蒸。

    “兩隻蝦,也夠你塞牙?”容樓沒好氣的瞪向他。

    “你怎麼今天總跟我不對付,”霍無疆抽空瞅他一眼,手裏繼續提溜着兩隻打架的海蝦:“說話也陰陽怪氣的,我哪裏惹你了?”

    “你很不對勁!”容樓突然提高音量。

    “我哪裏不對勁了?”霍無疆也跟着拔高了嗓門:“我發什麼病了嗎?還是好端端的咬你了?還是大庭廣衆脫光了衣衫滿街亂跑了?我對勁得很,是你不對勁!”

    “你還義正言辭上了?”容樓一聲長嘆,嚴肅了表情,端正了姿態,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瞪道:“不久前我纔跟你怎麼說的,要你與神族的人保持距離,包括那白玉休。可你呢?人家就說了一句‘不去’而已,看把你急的,快跳腳了吧?還有那隻螃蟹,你沒事往人身上扔螃蟹幹什麼?好玩嗎,手不動癢得緊啊?”

    “我——”後面幾句總算把霍無疆噎着了。

    他自己都鬧不明白,可就是控制不住的想上去逗白玉休,想哄他,想騙他,想嚇他,想把他那張千年冰封的臉給摳出兩條裂縫來,最好是三條縫,去瞧瞧那臉上如果也有表情,他的笑會是什麼樣,他的惱又會是什麼樣。

    莫名其了個妙。

    “知道了知道了,”霍無疆不耐煩地甩甩手,將兩隻蝦米掛到腰上:“我只是覺得他爲人不錯,雖然性子冷淡,可心腸熱啊,又幫了我們這麼多,我……我就逗逗他又怎麼了?”

    “怎麼了?”容樓眸子一緊,將霍無疆一把提起拽到面前,聲音驟冷,完全不像往日的他:“你給我聽清楚了——你,我,還有所有的妖族,我們永遠都不可能和神族成爲朋友!永遠不可能!當年獵妖節多少妖族慘死神族手中?不計其數!還有你,你又是爲誰所殺?你一條命是喪在誰的手裏,全忘了嗎?!”

    “容……”霍無疆突然有點害怕,他還從沒見過這樣的容樓,哪還有平時半分溫煦的樣子。他憋着勁,伸手握住容樓的雙臂用力攥了攥,又使勁拍了拍,像在安撫,最終緩和了語氣低聲道:“哥……你看着我,我回來了,我好了,別去想那些了。我知道你不痛快,你醒醒,我真的回來了。”

    容樓微張着嘴,瞳孔一陣劇烈收縮,突然用力將霍無疆拉向自己,像對待一隻幼年的獸崽一樣用他的身軀爲對方擋住一切外來危險。他緊緊攥着霍無疆的背,聲音就響在霍無疆耳邊,清清楚楚地告訴他:“誰都不能再傷害我們!你人回來了,可他們欠你的還沒還——不能夠,一點都不能少,咱們早晚全要討回來!”

    霍無疆垂着眼睛無聲沉默。

    恍惚中聽到自己牙齒咬齧的聲音,咯吱,咯吱,真像一頭黑夜裏磨牙等着吮血的狼,對獵物久等不疲,因爲已經等待太久。

    霍無疆同樣攥緊了容樓,眼神如鷹隼一樣鋒利,聲音低沉,像個立在幽冷夜風中的孤鬼,沒有感情地吞吐着字句:“當然要討回來……一點,一滴,他們全都得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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