麪包落了下來,落在了安無咎的腿上,他低頭瞥了一眼,而後擡眼看向他們。

    上野沒對剛纔劉成偉的舉動發表意見,還做出一副笑模樣催促起來,“你喫一口吧。”但安無咎此刻毫無胃口,他回贈上野一個笑容,“不用,謝謝你。”

    上野沒有迴應,只是看了一眼劉成偉。劉成偉煩躁地嘖了一聲,拿起安無咎腿上的麪包,另一隻手突然握住安無咎的下巴。

    “愣着幹嘛,”劉成偉一腳踹上安無咎的小腹,拿腿壓住他的腿,用這種激烈的手段將他固定在沙發上不能跑,又回頭對上野喊,“搭把手啊。”

    安無咎猜到他們不是單純來給自己送喫的,可劉成偉就這麼死死壓着他,另一隻腿的膝蓋直接壓住他受傷嚴重的手腕,安無咎根本沒法反抗。他掙扎着,看上野拿着那個又乾又硬的麪包強行往他嘴裏塞,他搖頭反抗,劉成偉就掐得更緊,幾乎要把他的臉掐爛。

    “咳!咳咳!”麪包幾乎要嗆進氣管裏,安無咎只得嚥下去,不住的咳嗽。

    “應該行了吧……”上野問劉成偉,“只要喫下去就算任務成功。”

    任務……

    果然是爲了完成他的任務。

    垂頭咳嗽的安無咎漲紅了臉。這些硬塞進來的食物連同屈辱一起,讓他窒息。

    劉成偉笑起來,“那也就是說,我也可以搶了?我試試。”

    “你可就兩次機會啊。”上野怕他喫虧,試圖阻止。

    劉成偉根本不管不顧。一方面他極度想要讓這個所謂“很強”的傢伙喫癟、丟臉,這樣他就可以得到巨大的滿足。另一方面,他相信自己的能力,知道自己不會淪落到沒有物資的程度。

    “我還就搶了。”

    他將上野“好心”施捨的、安無咎又沒有完全喫下去的半塊麪包奪走,麪包上的懸浮標籤頓時變成[劉成偉]三個字。

    劉成偉大笑,“真的可以!”

    上野踮起腳瞅了瞅,“啊,這麼快就是你的了啊。”

    “怕什麼?你這不是已經完成了那個分享食物的任務了嗎,還差明天后天的,到時候你物資翻倍,比我強多了好嘛。”

    “也是。”

    他們就這樣有說有笑地離開了,臨走前劉成偉還踹了一腳安無咎,理由是他吐出來的麪包弄髒了他的鞋。

    歪靠在沙發上,意識消沉的安無咎腦子裏忽然鬧出一個念頭,一個可以自救、但頗有些惡毒的策略。

    但他很快就放棄了,像摁滅一個菸頭那樣決絕。他甚至有些自我懷疑,對自己能想出這樣的方法感到怪異。

    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等到安無咎站起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十一點。口渴讓他本能地移動,走到之前沈惕站着的地方,現在對方已經不知去向。

    最後,安無咎在矮櫃前停駐。只片刻,他拿起那瓶被沈惕遺棄的香檳,對着瓶口喝了一大口。

    味道不算差。

    他擡手擦了擦嘴角,拎起酒瓶走向會客廳的另一扇門,這裏通着另一條長而曲折的走廊,陰森的窄道幽暗看不見盡頭,牆上每一米安裝着一個圓形的什麼裝置,安無咎看不清。每當他走過一個,那東西便驟然亮起,是一盞幼年天使形狀的燈,但是隻有天使的頭顱。

    他們一枚又一枚,在安無咎的身後發光,而後熄滅。

    他步伐緩慢地深入,才發現這並不是一條筆直的走廊,而是存在拐角的。

    有對話的聲音,但很小聲,安無咎聽不清內容。他立刻在邁過這盞燈之前收回腳步,矗立在黑暗之中。

    他的腳步聲很輕,幾乎聽不見,因此對方並未發現他。憑着對聲音的記憶,依稀能辨認出是楊明和上野。

    儘管聽不清內容,安無咎也發現了些許異樣。和之前楊明表現出的想要掌控一切的狀態不同,這次對話中,膽怯的上野顯然說得更多,而楊明只是應聲,並沒有說什麼。

    想要聽清就必須靠近,但安無咎不想冒險。

    很快,對話聲減弱,最終消失。他聽見兩個人的腳步,朝裏散去。

    在走廊裏靜靜站了一會兒,安無咎也往裏走去。

    裏面的結構更加複雜,走廊盡頭是一個不大的方形結構的門廊,有四五扇門,其中一扇巴洛克風格的圓形拱門,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天使雕像,拱門上方的位置有懸浮的、[休息室]字樣的投影。原本白色拱門應當烘托出精緻而神聖的藝術感,可大概還是上午,這裏沒有開燈,幽綠色的投影成爲晦暗門廊唯一的光源,連拱門上聖潔的天使浮雕也變得詭異非常。

    安無咎扭過頭,其他門上投射的分別是[琴房]、[閱讀室]、[資料室]和[會議室],門後又是長而幽深的迂迴通廊。

    這個地堡的結構倒是很適合祕密會晤。

    [休息室]的門後是一個新的門廊。安無咎剛推門進去,就看見了鍾益柔的背影。

    門廊寬敞也比之前的門廊要明亮些許,有八扇不同的雕刻拱門,分別標有1到8的數字和人名。

    [1楊明]、[2鍾益柔]、[3上野大成]、[4吳悠]、[5安無咎]、[6老於]、[7沈惕]、[8劉成偉]

    “不完全是按照生存價值來排的,對吧?”鍾益柔沒有轉頭,直接說。

    安無咎沒有僞裝,很輕地嗯了一聲。

    她轉過頭衝安無咎笑了一下,“你走路沒聲音呢。”

    “那你怎麼發現的?”安無咎問。

    鍾益柔挑了挑眉,“女生的直覺。”說完她眼神流露出有些刻意的抱歉,“怎麼辦?你現在完全被針對了。”

    安無咎沒說什麼,他在判斷這個女人究竟如今是什麼態度。

    “我直接說了。”鍾益柔擡了擡雙手,“目前我沒辦法幫你。”

    她調取出自己的參數,頭頂上立刻出現一條煥發着熒光綠的血條,“我的武力值最低,就算是兩次機會都用來奶自己,也只有三條血,真的決鬥起來,我自身難保。”

    聽到她這麼直接,安無咎反倒輕鬆許多。他想到些什麼,用很慢的語速問:“死了會怎麼樣?”

    “聖音不是說了嗎?腦死亡。”她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現實中的我們不是都進入了遊戲艙裏?那玩意兒跟膠囊似的,要真死了,且24小時後確認沒有假死,膠囊裏的裝置自動把我們彈進處理廠,回收成肥料。”說完她露出嫌棄的表情,“這種死法一點也不優雅。”

    “你怎麼知道?”安無咎問。

    鍾益柔頓了頓,那張總是神采飛揚又風情萬種的臉難得出現暗淡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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