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益柔看了看安無咎,又盯了盯沈惕的面罩。

    “你倆玩兒我呢。”

    “沒有。”安無咎搖着頭,表情認真。

    鍾益柔一臉懷疑地打量他,安無咎彎下腰將剛剛放在地上的酒瓶又拿起來,這才發現他手裏竟然握着一瓶香檳,有些不可置信,“這是哪兒來的?我記得物資裏沒有啊。”

    安無咎直接拿着酒瓶指向沈惕,老實交代,“他的。”

    “他的你就敢喝啊,萬一是毒藥呢?”鍾益柔幾乎要翻白眼,覺得眼前這個小白兔一樣的男孩兒怎麼看都不像是楊明口中的人。

    該不會是詐騙吧,找個起始目標下手,然後各個擊破。

    安無咎解釋:“他喝過了我才喝的。”

    “好吧……”鍾益柔這才理解,望向沈惕,“那你又是從哪兒弄來的?”

    被質問的沈惕將虛擬面板調取出來,又轉到積分兌換的界面,手指滑來滑去,找到了相同的香檳,展示給他們倆看。

    從他的動作,安無咎竟然看出一絲驕傲自豪的感覺。

    鍾益柔的反應比安無咎想象中還大,“你瘋了?每個人每輪遊戲就一個兌換機會,你拿來買酒?”

    她又瞟了眼屏幕上香檳下面的價標,恨不得要自掐人中,“這瓶酒居然賣三千聖幣!上輪遊戲我也就得了五千的幣誒。定價這麼離譜他們怎麼不去搶啊?”

    說完,她又做出氣沉丹田的動作,“不行,不能發脾氣,發脾氣不優雅。”

    沈惕聳了聳肩,手指隨意地滑了滑,像是在給她展示其他的商品界面。

    安無咎特別留意,忽然明白爲什麼沈惕沒有購買其他東西,大概是礙於這場遊戲的性質,商品頁面裏的食物飲品都顯示無法購買,唯一可以買的就是這個高價酒。

    “好貴啊。”他自言自語式唸叨了一句,然後主動將手裏的酒遞迴給沈惕,要不是右手受傷,他會雙手奉還,“抱歉,我……只喝了一口。”

    但沈惕只盯了盯他的手,然後擡起頭對安無咎比了個叉,表示拒絕接收。

    “肯定是他喝不慣,真敗家。”鍾益柔搖搖頭,對安無咎說,“你拿着吧,你也沒有別的物資。”

    她的語氣令安無咎琢磨了一會兒,像是安慰,又有點歉疚的意味。

    說完,鍾益柔用她細長的手指輕輕點了一下安無咎的臉頰,“剛剛我就想說了,你臉怎麼了?這麼紅,上面還有指印。”她湊近些,安無咎的皮膚太白太薄,不知道對方是用了多大的勁,留下的印子特別明顯。

    “沒什麼。”安無咎輕輕搖頭。

    鍾益柔不相信,她柳眉一吊,“是有人欺負你吧!”

    安無咎沒有說話,他盯着鍾益柔的臉。

    他不說並非逞能,而是希望能在除了已經針對自己的人面前展示出他的弱小和無辜。

    她的臉上似乎表現出憤懣和義氣,可他不確信這個女人是否可以相信。但如果真的把目前的感知量化成一架天平,到目前爲止,[信任]的一方必然獲得了更多一些的傾斜。

    如果在楊明的引導下,被孤立是必然的,那安無咎就需要利用這種孤立,爲自己鋪墊出無法反抗的假象。

    到最後,安無咎也沒有迴應鍾益柔的話,反而拋出另一個問題,“你們爲什麼會進入這個遊戲?”

    鍾益柔擡眼瞥了瞥他,更正道:“不是‘你們’,是我們。”

    因爲安無咎的表述,她似乎開始接受這個人失憶的可能,臉上的表情鬆弛些,“每個人進來的目的都不一樣,有的是爲了錢,想要很多很多錢,有的人就是想住到富人區,想呼吸乾淨的空氣,看到陽光。還有人想救別人的命,救自己的命……”

    她笑了笑,“其實也一樣,都是想要滿足自己的慾望罷了。”

    救命。

    這個關鍵詞讓安無咎引起注意。

    他猜想,自己最初進來的目的,大概率就是爲了救活病榻上的母親。只是他有些意外,原本以爲這些參賽的玩家很多會是強制進入的,沒想到竟然都是主動自願地參加。

    當時的自己也是嗎?

    現在正規的醫療資源對普通人而言簡直是天文數字,病入膏肓的母親想要活命,只能花錢,很多很多錢。

    這或許就是他唯一的辦法。

    “你知道嗎?我贏了第一局之後回到現實,把我所有的聖幣都兌換成獎金,足足有兩萬塊,我拿去買了漂亮的衣服,還痛痛快快吃了頓大餐。”鍾益柔的表情卻不像她說的話那樣開心、興奮,“那是我第一次喫到真正的牛排,不是便宜的合成蛋白質,是肉。我還開了瓶酒,特別奢侈地倒了滿滿兩杯,一杯倒在地上。”她露出怕被說浪費的小表情,解釋道,“給我朋友。”

    “抱歉。”安無咎輕聲說。

    鍾益柔笑了,“你抱什麼歉,都跟你沒關係的事。”

    安無咎又問,“每一次遊戲結束都可以回到現實嗎?”

    鍾益柔點頭,“可以。不過只有24小時的時間。如果過了時間還沒回到遊戲艙,你就會被處死。”她伸出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額頭,“還記得熱身遊戲之前的那個男人吧,一樣的下場。”

    24小時……

    至少這樣可以見一面。

    “哎。”鍾益柔雙臂環胸,瞥了瞥安無咎吊起來的手,“你的傷怎麼來的,也不記得了嗎?”

    安無咎回過神,對她搖頭。

    “這是上一關多慘烈纔會受這麼重的傷。”

    整條右臂都有嚴重的挫傷,右腕直接皮肉綻開,傷口尚且算整齊但呈現出鋸齒狀,像是電鋸活生生鋸成這樣的。如果不是這副金屬骨骼,恐怕這隻手就沒了。

    鍾益柔提了一句,卻讓安無咎陷入沉思。

    如果說楊明說的是真的,自己和他是同個關卡,而且還是操控全局獲得最大勝利的人,那麼爲什麼自己受傷嚴重,楊明卻好好的,甚至連西裝都沒有一絲破損。

    這很不合理。可如果說楊明說的是假話,他眼底對自己的忌憚是很難隱藏的。

    一擡眼,安無咎注意到鍾益柔微微眯起的雙眼。她皺眉盯着自己的手腕,更準確的說是他的機械腕骨。

    這表情分明是發現了些什麼。

    但她很快擡起手,找了個理由岔開,然後轉頭對一直不說話站在一旁的沈惕說,“對了,我想去你的房間看看。”她走到七號房,但怎麼也擰不開門把手。

    安無咎冷靜地對她說:“你把規則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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