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面的叛軍因戰況不利,最終還是選擇退回到自己的領土。他們設了一個無比周全的大局朝着梁陽撲來,卻因爲一個人的出現,打破了這個看似無懈可擊的局面。
從他奔赴戰場將失守各州光復,再到將叛軍趕出梁陽,歷時不過兩年,他讓整個天下都記住了自己的名字。
顏淵傑。
他出槍極爲狠厲,如同龍吟,曾多次取下叛軍將領的首級,用兵之道也是兇猛無比,一路勢如破竹。相傳他是梁陽開國元勳顏煜的後人,他卻沒有對這種猜測作出迴應,而是用槍,來作爲自己的回答。
而到後來與他同行的,是一名揹着五根長矛的女子。據說她原本是一座大城市的城管,在平定西邊的戰場上鎮壓下了異族暴民,在領命後又馬不停蹄赴往棠潯,一矛破去了陰陽詭陣,加快了東面平叛的步伐。
明陽三年,天下太平。
而不知怎的,江南的雪下得格外遲,本在去年年末就該下的雪,拖到今年年初才落。臨安風華門,身着白狐裘的公子坐在亭中,神色看似有些睏倦。
“韶華。”一名翠衣女子踏入了亭子裏,摘下斗笠,抖落上邊的積雪。
“回來啦,姑蘇那邊安置得怎麼樣了。”任韶華衝着柳一離笑了笑。倦意在此刻一掃而光。
柳一離在一旁坐了下來,喝了口茶,“姑姑已將柳家的人遣出君山,正打算回那大理去。我已幫她將一切都給打理妥當了。”
任韶華點點頭,隨後仰頭看着大雪猶豫了許久,問道:“找到你姐姐了嗎?”
“暫時還沒有。”柳一離搖了搖頭,“據姑姑所說,她在二年前祭劍大會結束後就在姑蘇境內找過姐姐的蹤跡,卻是苦尋未果。應該是被那個唐門弟子給帶走了。唐門……”
想到此,柳一離不由擔憂起來。
任韶華安慰道:“我聽洛飛羽說過,那名唐門弟子的本性並不壞,且也不會用毒。你姐姐如果是跟着他的話,應該不會有事的。”
柳一離點點頭,“嗯。”
這時,有一名少女冒雪跑來,“兄長!”
任韶華看見了她,神色不自覺變得溫柔了起來,“是忘思啊,慢些跑,小心摔着了。這麼冒冒失失的,是做什麼?”
任忘思喘着氣道:“大事不好了,有一份自洛陽來的詔書,送到我們風華門了!”
任韶華一愣後笑道:“有意思有意思,這天下烽煙初定,就有一封詔書毫無預兆地來到了風華門。給誰的,你爹?”
“給你的。”任忘思說了個讓他出乎意料的答案。
“我的?”任韶華略微詫異地看向了一旁的柳一離。恰好這時柳一離也看向了他。
任韶華生平二十年與朝堂素無糾葛,又有什麼事會令這位皇帝陛下這麼急,將詔書送到了自己的手裏?
柳一離衝他點頭說道:“去看了便知。”
任韶華笑了笑,回道:“好。”
任忘思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心中難免有些不是滋味。她與這位哥哥闊別七年後相逢,雖然任韶華對待她還是像以前那樣溫柔,仍是唯一一個不會排擠與鄙視她的兄弟姐妹。但他這一次回到風華門來,將更多時間放在了與他一同回來的這名女子身上。
“韶華他,着實有些放肆了。”坐在首座的老者冷冷道。
任嶽傾輕撫着長鬚,“他秉承了我弟弟的脾性,再加上有七年怠於管教,他能做出此番驚天之舉,也在意料之中。”
“風華門以風流起家,灑脫江南只爲無愧於世事。誰想,這小子跟我們玩失蹤玩了七年,去做了這麼一件大事,他難道不知道,那個柳藏鋒是當朝皇帝的心腹嗎!”另一名中年男子一怒之下將桌子捶得粉碎。
“哼,平哥還真是生了個好兒子啊。不僅天賦異稟繼承了十成十,就連做大事的勁兒也傳下來。”一名女子吹了吹茶,語氣裏滿是譏諷。
任嶽傾眼中閃過了一道寒光,但很快就收斂了下去,因爲有一陣爽朗的笑聲,從門外傳來。
任韶華正在與一旁的柳一離說着什麼,逗得她捂嘴偷笑,而任忘思則是怯怯地跟在二人的身後,埋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看到此景,大堂內立即陷入了一片沉沉的死寂。
不僅是因爲任韶華,同時也是因爲站在他身旁的女子,是柳藏鋒的女兒。
“華兒。”任嶽傾咳嗽一聲,打破了僵局。
“我在。”任韶華淡淡應了一聲,來到任嶽傾面前一把奪過了詔書默讀了起來,絲毫不忌長幼之禮。
方纔冷嘲熱諷的女子拍案而起,“大膽!”
任韶華卻沒有去看她,而是自顧看着,片刻後才衝着柳一離笑道:“你這位父親可真有意思啊,他柳月山莊沒了,居然把罪名扣我頭上,叫我趕緊去朝中面聖,去大理寺審訊呢。”
“怎麼會這樣?”柳一離皺眉道。
“算啦,這些年烽煙四起,倒也很久沒有走出去了。”任韶華轉頭看向外邊的大雪,“能封住一時,卻不能封住一輩子啊。”
“哥你要走?”一旁的任忘思下意識問道。
“此刻大雪,正是出行的好時候。沿途從冬雪看到春花,將這兩年錯過的美景看個夠後,說不定就能到洛陽了。”任韶華笑了笑。
“放肆!”首座老者怒道:“進京被問罪,我風華門什麼時候受過這般恥辱!況且,你身負風華絕學九絕,去洛陽,就不怕招人垂涎!”
“你應該有着擔當纔是!”
“你們剛剛因爲我做了這件事而罵我,現在又因爲我要去洛陽斥我,到底要我怎麼樣呢?請適可而止吧。”任韶華拉起柳一離的手,朝外邊走去。
“華兒。”一直未開口的任嶽傾忽然開口。
“什麼事。”任韶華微微側首。雖然任嶽傾對待他很好,與對待親生女兒任忘思的那份嚴厲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可從小到大,他卻從未領過任嶽傾的情,對任嶽傾毫不尊敬。
“既然要遠行了,那就去看望下故人吧。”任嶽傾嘆了口氣,“說不定,此生很難再見到了。”
“知道了。”任韶華略微遲疑後,還是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