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折劍長歌 >第194章 出行
    長安城。

    春風拂面。

    一身白衣的公孫詩瀲站在劍器樓的一處窗臺旁,看着城中花卉盛開,百蝶爭豔的盛景。燕語夾雜在淡風中,迴響在下邊的長廊,縈繞在她的耳畔,似輕羅般的雲朵在天空中飄蕩。

    的確不負那,自古以來就被文人墨客不吝溢美之詞的長安春日啊。

    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也是一年裏,最適合出門遠行的好時候。

    “你真的打算這麼做了?”一身戰甲的孟黛山出現在了她的身後。她在西東兩面的戰場上立下了赫赫戰功,已進京面聖受賜,加官進爵,如今她榮歸故里,打算將自己僅有的兩位家人接到洛陽去。可剛回到長安城,就從公孫詩瀲口中得知了一個令她無比震驚的消息。

    “我已經作出選擇了。”公孫詩瀲淡淡道。

    “這座劍器樓中含有你公孫氏歷時十三代的心血,何必如此呢?”孟黛山嘆了口氣。

    “只不過是暫時閉樓遠行一番罷了,又不是要毀去了這座樓。”公孫詩瀲笑了笑,“我該回來的時候,終歸是要回來的。”

    “雖然早就預料到,但我還是想問問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孟黛山擡頭望向天空。

    “我孃親在很早以前就與我說起過,若是世道亂了,就逢亂入世;若是心中亂了,就回到故里。”公孫詩瀲低聲道。

    孟黛山微微有些驚詫,“如今烽煙已定,朝中有高道佈施道法,風調雨順,天下太平。何來世道亂了一說?”

    “我說的世道,並非你所想的那個世道。而是世間的正道。”公孫詩瀲擡手撩起了額前的頭髮,“在擔任劍器樓樓主的這些年來,我已見證過太多了。先有一個只想達成心願的女子,被門內尊長逼上絕路。她本無心害死任何人,可在她死的時候,旁人都恨不得咒她不得入輪迴。如果她還活着的話,以她的實力,現在也應該能當上唐門四大堂之一的毒堂堂主了吧。”

    孟黛山一愣,沒有說話。

    “而兩年的那件事,更堅定了我的決心。”公孫詩瀲繼續說道。

    孟黛山忽然回味起在那一日,公孫詩瀲所煮的清酒的滋味,輕輕道:“你那個朋友……”

    “這個江湖本就信仰勝者。哪怕敗者持有一個本就該爲世人所知的真相,持有那份敢於言出真相的無畏,也會化作塵土,而這抹塵土會矇蔽住原有的真相。最後的結果,也只是讓這個真相蒙上一層新塵罷了。”微風吹起了公孫詩瀲的頭髮,“而我的那位愛喝酒的朋友,正是陷入了這個境地之中啊。”

    “空有真相,卻不能言,甚至還因爲一次失敗而變得一文不值。”

    “難道說,這就是世人普遍認爲的世道麼?”

    孟黛山微微垂首,不知如何去勸說,她此刻有些明白公孫詩瀲說的是對的。

    這長達兩年的出征,讓她見證了太多了,血與火的洗禮,讓她漸漸開始懷疑以往的看法。

    公孫詩瀲似乎感覺到了孟黛山的意圖,微微笑道:“好啦,你也不必勸我了。之前雨萱的事我無法去償還,無法去彌補,但是這一次,我想去學一學他,不受他物所擾,凡事只順己心,不去給自己留下遺憾。”

    “何況我與他有過約定。等他姑蘇事了,就會來長安見我。”

    “而他所要去做的事,必須要有着足夠強大的力量的支撐。所以,我這一次出去,要帶着他一起名揚四海。就像當年答應雨萱那樣。”

    “罷了。”孟黛山笑着搖了搖頭。

    公孫詩瀲微微一愣,現在的她,其實早就做好了與孟黛山爭論不休的準備,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孟黛山居然這麼快就妥協了。

    “沙場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有人會這裏變得殘暴,變爲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狂屠;而有人卻會在這裏洗淨鉛華,磨去了棱角。”孟黛山笑了笑,“我在東面平叛的戰場上,結識了一位與我出生入死的戰友。我這一次爲梁陽而戰,是爲了給小妹以及奶奶爭取一個太平無慮的生活。而我的朋友在戰場上浴血奮戰,出生入死,是爲了自己的兄弟。他想靠自己,把自己的好兄弟迎回洛陽,不管用什麼手段。我也漸漸就明白了,世間的每個人,心中都有着屬於自己的執念。所以這一次,我不會攔你。”

    “兩年臥沙場,終究是不一樣了啊。”公孫詩瀲看向了她,感慨道。

    “我不但不攔你,我還會幫你。”孟黛山從戰甲中摸出了一張地圖,攤開來朝着公孫詩瀲比劃着,“兩年前老樓主給你傳信來說,你那位朋友在臨安風華門養傷避亂,兩年來必是未出風華門寸步。而經此叛亂後,從長安到江南的路大多都被朝廷設封,通暢的也只有其中一條路。他如果來長安見你的話,這條路是必經之路,你若一直往這條路走,一定會遇見他的。”

    “路癡的福音呀。”公孫詩瀲接過地圖,滿懷感激道:“多謝了。”

    “會有再見的那麼一天的,對吧。”孟黛山將手放在了腰間的佩劍上。

    “會的。我會經常回長安來看你的。”公孫詩瀲收起地圖,隨後補充道:“帶着他一起來。”

    “下次見面,應該就在洛陽了吧。”孟黛山糾正道,轉身離去。

    公孫詩瀲這才注意到她腰間的劍,這可是梁陽國統軍將領纔有資格佩戴的佩劍。這兩年過後,一切終究還是不一樣了啊。

    不知道,你有沒有變得不一樣了呢?

    “對了。”孟黛山忽然停下腳步,“如果你想幫助他名揚天下,最好是去洛陽。”

    “洛陽?爲什麼?”公孫詩瀲惑道。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孟黛山笑了笑,懷着一顆迫切的心情,走下樓去。

    半時辰後,朱雀門。

    一名背傘的白衣少女,騎着一匹白馬緩緩離城而去。她閉目吹奏着玉笛,眉宇間滿是喜悅。

    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你也會義無反顧地去做自己想要去做的事。

    以至於,困在這囚籠中的我,也漸漸就成了你。

    “我來見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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