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折劍長歌 >第271章 再會
    “又要入睡了。”萬劍枯冢裏,躺在竹椅上的東方無涯流露出了些許疲倦。

    東方如意站在前方,朝他行禮,“恭送大伯安心入眠,如意必將全心全意,整治好泉都。”

    “希望下次醒來的時候,那個人,能夠應約前來。”東方無涯強撐着說完這句話後,就緩緩閉上了眼睛。

    泉都一事,就這麼拉下了帷幕。

    準確來說,這裏纔是當年那件事最開始的地方。

    很多與二十二年前有關的事,也從這裏終結。

    可有的,纔剛剛開始。

    曾經縱橫江的湖天劍老人在此一役中殞落。在他生前與他合謀的龍躍溪,屍骨也暴露在沉劍臺上,無人收檢已有數日。可到了某一日,龍躍溪的屍體就失蹤了,宛如人間蒸發。但這一切,並沒有引起全心全意重整泉都的東方如意的注意。

    在她看來,龍躍溪雖是五劍派的掌門人,可罪已至此,就沒必要令她派人看護屍體。

    龍躍溪也沒有資格,享有這份殊榮。

    而衆人不知道的是,龍吟劍派並沒有像當年龍吟劍仙戰死那樣,爲龍躍溪出殯。原先的少主龍吞海接續了龍吟劍派掌門,可他並未哀傷,每日除了掌管門派事務以外,便是發瘋了一般地練劍。

    在泉都人所看不到的地方,一場風雨,正在聚集。

    洛陽。

    鎏陽殿。

    有二人正在對弈。

    一人身披黃金龍袍,手捏着白子,輕叩着棋桌。另一人則身穿清紫道袍,懷抱拂塵,右手作捏指狀,若有仙人之姿。

    “陛下,當心了。”蕭皓琛微微含笑,凌空落下一子。

    “蕭掌教,你這無需觸碰棋盤便可落子的手法。可真是讓孤羨慕啊。”景陽帝看着面前的棋盤上憑空多出的一粒黑子,伴隨着清墨漂浮,彷彿隨時都要散去一般。

    蕭皓琛搖頭笑道:“陛下言重了,這只不過是我道教的障眼之法罷了,無需過於介懷。”

    景陽帝粗略掃視了一下棋局,“看來,孤又輸了。孤與老師對弈都尚有輸贏,可在蕭掌教面前,卻看不到半點勝算。”

    “是麼?”蕭皓琛挑了挑眉,“可貧道與莫先生對弈,皆爲憾敗之局。”蕭皓琛向來是個很跳脫的人,然而那莫問東卸下了朝堂所有職位,歸府安隱後,蕭皓琛對他的稱呼仍是恭恭敬敬地加上了一句“先生”。

    景陽帝甩了甩手,喝了口茶,“罷了,蕭掌教,你伴孤下了這麼久的棋,可看出了,孤下棋的門路?”

    “陛下棋藝雖爲莫先生所教,可與莫先生的手法卻大相徑庭。”蕭皓琛笑了笑,“陛下的棋大刀闊斧,攻勢雖猛卻未顧及後路,而莫先生在下棋時,彷彿像是一個……安然的垂釣者。”

    “垂釣者?”景陽帝饒有興趣地說道:“這孤倒是深有體會,每次與老師下棋,都覺得自己是池中魚,總會心甘情願地去觸碰那分明是陷阱的利鉤。”

    蕭皓琛微微一愣後笑讚道:“陛下妙喻。”

    “陛下。”一道溫文的聲音飄入房內,蕭皓琛與景陽帝齊齊擡頭看去,發現一襲白衣飄入了殿中,手中羽扇輕搖,眉宇間隱隱有着典雅之氣。

    梁陽國師,孔文亮。

    “貧道見過國師。”蕭皓琛緩緩起身,對這梁陽曆來最年輕的國師行了一禮。

    而孔文亮卻只是衝蕭皓琛點了點頭,隨後朝着景陽帝說道:“不還城,已到收工之期了。”

    不還城?蕭皓琛心中微微一動。

    他早已從莫問東口中知曉,景陽帝正大興土木建造此城,據說是爲了容納那些遠道而來的客人。可他並未在洛陽附近看到新砌的高牆,就連工匠的影子都沒見着。此刻,竟已到了收工之期了?

    “好。”景陽帝站了起來,衝着蕭皓琛笑着說道:“那麼,蕭掌教,明日繼續?”

    蕭皓琛立刻會意,“那,貧道先行告退了。”

    皓然觀,乃是景陽帝在洛陽城中新建的一座道觀,供武當掌教蕭皓琛居住。城中都以爲此處住了一個年輕小神仙,來此求願的香客遊人絡繹不絕。可在近日,蕭皓琛便關門謝客了,其中原因無人知曉。

    蕭皓琛剛回到觀門前,就有一名武當弟子走了過來,“蕭師兄。”

    蕭皓琛溫和問道:“何事?”

    “慕容師兄到了。”武當弟子垂首道。

    “從何而來?何時到的?”蕭皓琛面露欣喜。

    “自武當山跋涉而來,一時辰前剛到,此刻正在院落中休息。”

    話音未落,蕭皓琛立馬就踏入了院落。

    在飄落的花瓣下,白袍皓面的道長聽到了風聲,於是微微側首。

    “師兄,來了怎麼不提前通知我一聲?”蕭皓琛緩緩落地,“也不讓我提前準備一下。”

    慕容皓月轉頭重新看向飛花,“很突然麼?”

    蕭皓琛笑着搖了搖頭,“我很驚喜啊。”

    “小師弟用天道鎮玄替我算了一卦,說在洛陽有驚喜在等着我。所以我便來了。”慕容皓月深深嘆了口氣,平靜的話語裏難掩失望,“可若這驚喜是你,那這一趟,倒真是白來了。”

    蕭皓琛目光閃過了難以捕捉的銳利,緊接着苦笑道:“師兄,瞧你這話說的,真的讓我很傷心啊。”

    “難道就允許你開我的玩笑,就不允許我開你的?”慕容皓月終於露出了笑容。

    “師兄,你……”蕭皓琛一愣,在印象中,自慕容皓月那年離開武當時起,他就沒有見過慕容皓月笑過了。

    慕容皓月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麼?莫非你覺得,我要在痛苦沉淪一輩子麼?”

    蕭皓琛抹了抹眼角,“不,不是的,皓琛一直都期望師兄能夠從悲傷中走出來。”

    “我這途中見過不少美景,也算是了卻了她臨終前的心願。”慕容皓月喃喃道:“她是爲了我而死,我也應該替她好好活下去。”

    “師兄……”

    “你身上,爲何會有着蓮香?”慕容皓月忽然問道。

    蕭皓琛說道:“陛下今早召我入宮對弈,我於臨行前沐浴更衣。故帶有蓮香。”

    “可你以前,分明是不用蓮花香料的。”慕容皓月帶着幾分疑惑說道。

    “來到新環境,人總是會變得嘛。”蕭皓琛掙開了慕容皓月的手,朝前走去,“別愣着啦,師兄,快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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