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我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羅羈還是第一次慶幸自己內力盡失。
“沒想到,他連這個都學了。”柳藏月仍未回過神來。
任韶華問道:“這是什麼?”
柳藏月沉聲答道:“仙笈輕功,渡南溟。”
南溟者,天池也。據《逍遙遊》記載,乃是天池。而天池浩瀚,更是一望無際。
何人能渡過天池?
唯有仙人。
內功不勝寒,掌法天上城,輕功渡南溟。每一招仙笈僅看名字,便有一種居高臨下的風雅之意。至於這仙笈所用出的威力,衆人已不敢再去回想,心底只剩下了恐懼。
“他抓走顧兄,要幹什麼?”洛飛羽打破了這個寂靜。
公孫詩瀲握住他的手,“冷靜。”
洛飛羽剛想反駁些什麼,轉頭一看是公孫詩瀲,只得攤開了手,無奈道:“那好吧。”
“顧靖遙不會死。”柳藏月說得篤定。
洛飛羽一愣,“師姐,細說。”
“以莫師弟如今的能力,他如果要殺死一個人,別說我們,就算加上幾名凌月境的高手,也未必能攔下他。”柳藏月幽幽說道:“他抓走顧靖遙,恐怕是要達成別的目的。”
洛飛羽問道:“什麼目的?”
“以我對他的瞭解,應該是與師孃有關。只是,他的行事手段卻毫無章法,可每一件事似乎都有着微妙的聯繫。連我也猜不到他接下來會做什麼。”柳藏月握緊了劍柄。
“藏月,握劍的手別抖。”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
柳藏月心頭一震,急忙拔出了劍,朝着後方刺去,卻見有一物穩穩當當地落在劍身上盤旋了數圈。等它停下來的時候,柳藏月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一隻茶杯。
“師父?”她取下那杯熱茶,與洛飛羽同時喊道。
一個手持茶壺的長衫老者出現在了前方,他張開嘴對着壺嘴喝了一口,“沒想到,你會來。”
“可我終究還是沒能攔下來。”柳藏月收回了劍,微微垂首,捧起茶杯敬向了劍祖。
劍祖走到她的面前,擡壺往杯裏倒茶,“仙神再現,人間難免一場浩劫。看來是我一直錯怪你了。我與她的教誨,你從未怠慢。”
柳藏月只得將頭埋得更低了。其實她心裏明白,師父從未怪過她,只是接受不了那個白玉郎死在了她的手中罷了。
“那你爲什麼,還要與他下這盤棋?”洛飛羽冷冷問道。
衆人俱是一驚,誰都沒想到,洛飛羽會問得如此直接。
劍祖嘆了口氣,“有些事,不得不爲。”
“你是說雪冤一事?那本是我要做的事。”洛飛羽沉聲道。
劍祖搖了搖頭,“可東兒他有更好的辦法。”
“又有什麼餿主意了,不妨說來聽聽。”洛飛羽冷笑,“讓我算一下,到底還要死幾個人!”
柳藏月喝道:“師弟,不得無禮!”
“是我無禮!可的確已經死了很多人了!”洛飛羽索性將話挑明。
“但我能猜到,下一程風雨會在何時到來。”
洛飛羽眼神一凜,“何時?”
“七月初七。”
七月初七對於尋常人來說,是七夕。而對於江湖人而言,可謂意義重大。
正是二十二年前,鑄劍之盟徹底剿滅葬劍山莊的日子,從此以後每隔五年,江湖便會舉辦一次祭劍大會,以奠故時英靈。而在兩年前負責舉辦祭劍大會的柳月山莊失勢之後,整個江湖都很有默契地達成了一個共識,要另尋下家接手,卻被席捲整個梁陽的叛亂所耽擱了。現如今,江湖人齊聚洛陽,勢必會在京畿不還重新召開一次祭劍大會。
洛飛羽沉吟片刻,問道:“他要幹什麼?”
劍祖卻沒有再回答他,而是走到了任韶華的面前。
緊接着,就說出了一句令柳藏月無比心碎的話。
“真像啊。”
“若有機會,替我回風華門爲他上一炷香。”
“並告訴他,我很想他。”
一陣清風吹過,劍祖就消失在了原地。
洛飛羽攥緊了拳頭,“這老小子!”
“放心吧小兄弟。”羅羈走上前拍了拍洛飛羽的肩膀,“莫問東他活不長了。”
任韶華微微一愣,“師父,你哪來的自信?”
“我沒有,但你師叔有。”羅羈擡起手挽住任韶華的肩膀,“終歸見面時,就別想煩心事了。”
“今夜,咱們不醉不歸!”
北部,闌珊城,斜風細雨。
書屋之中,梁靜春放下了筆。他此時的形象已愧對了他“靜月書生”的名號,蓬頭垢面,眼窩深陷,像是有很多個日夜未曾閤眼了。他看着桌上剛撰成的書譜,“堪稱最完美的殺人書。”
“成了?”滿是笑意的聲音從窗外響起,同時響起的,還有細雨落在傘面上的聲音。
“神擋殺神。”梁靜春回道。
“很好。接下來我該怎麼說來着?”窗外的聲音笑意未改,“懇請梁先生賜書?”
梁靜春搖頭,“賜書予君,是梁某的榮幸。”
劫心府。
“那個少年,已被我帶入密室中。”莫問東重新在棋盤邊坐下。
“此行辛苦了,喝杯茶吧。”劍祖面無表情地說道。
莫問東呈起一隻茶杯,“多謝父親。”
劍祖提起茶壺往杯裏倒茶,可忽然間,那茶杯忽然有了要崩裂的跡象。莫問東微微皺眉,急忙撒手,低頭看着那茶杯連着茶水在地上化作了粉塵。
“你動了殺心?”莫問東看着指尖滲出的一粒血痕。
“我很少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殺心。上次動了如此之重的殺心,還是在二十二年前,面對那些仙人的時候。”劍祖依舊提着茶壺,幽幽說道。
莫問東一笑,“看來,你都已經知道了。”
劍祖微微眯眼,“爲什麼?”
莫問東卻沒有絲毫的隱瞞,“因爲只有親自成爲這方天地,才能真正地做到衆生如棋。我們所盼望的事,才能夠真正的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