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持着轉得飛快的小風車,在院中蹣跚學步。
在邊上有位面容姣好,眉間丹砂的女子,此時她正跪在一座墓碑前,擺着地上的貢品。
小童走累了,一把撲到了女子的懷裏。天真問道:“阿孃,你在幹嘛呀?”
女子撓了撓他的頭,隨後看向了墓碑,“阿孃在想阿孃的阿孃,還有阿孃的阿爹啊。”
小童倒也聰慧,他年紀雖小,卻沒有被女子的這席話給繞暈,先是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後才問道,“阿爹是什麼?聽起來怎麼跟阿孃這麼配呢?”
“阿爹啊,便是阿孃的喜歡的人。”女子笑了笑。
小童舔着手指,“就像阿孃喜歡我一樣嗎?”
女子搖了搖頭,“不一樣的。”
“那我有阿爹嗎?”小童惑道。
“傻瓜,既然有你,那必然是有阿爹啊。”女子有些無奈地摸了摸他的頭。
小童仰起頭看着她,“那,他是誰啊?”
“他啊,是個和你一樣傻的少年郎。”女子仰頭望天。
小童追問道:“那他怎麼沒和你一起?”
“娘留在他身邊,只會是個禍害啊。”女子嘆道。可問題很多的小童卻忽然沉默了片刻,然後就嚎啕大哭起來。
女子對此有些猝不及防,連忙抱起來哄。可當她轉過身後才發現,一位老嫗不知何時已站在了門前。
“可是老婆子我驚擾到姑娘了?”老嫗顫巍巍地說道。
女子連連搖頭,“老人家,有何事嗎?”
“就是看你跪了很久,就擅自給你和孩子做了點喫的。”老嫗將一個竹籃放在了門前,“不要嫌棄。”
“老人家哪裏的話?”女子有些羞愧難當。她才發現,已經到了正午了。
過了這麼久安寧的日子,不僅忘記了時間的流逝,就連一位老人的出現都察覺不到了嗎?她苦笑。
看來,自己是真的很喜歡這種生活?
好在孩子也在老嫗離去的那一刻止住了啼哭聲,安然入睡了。她站了起來,從門上取下了竹籃,看着籃子裏的家常便飯。
這種安寧,你應該也會喜歡的吧。
“我的歸途,曾經就擺在我的面前。”顧靖遙猶豫了片刻,說出了後半句話。
莫問東嘆道:“是阿藍啊。”
顧靖遙淚水奪眶而出。他曾嚮往的歸程,不過心裏有個姑娘,再結交幾個知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無慮肆遊江湖路。
只可惜,世間蒼茫,霧太大。歸程,再也尋不着了。
“既然他們葬送了我的歸途。”顧靖遙雙眼通紅,“那就讓他們,一併葬在我的歸途裏吧!”他猛地握住了莫問東伸過來的手。
門前,柳藏月多次敲門仍無人迴應,只得輕推開了大門。
前院很安靜,只有一位老者在煮茶。
“你來了。”劍祖輕聲道。
柳藏月先是一愣,隨即嘆道:“你終究還是允許莫師弟那麼做了,對麼?不然,你也不會在這裏,攔我了。”
劍祖捻過一片落葉,“她走了很多年了。”
“師孃的死,便是你忘卻初衷的緣由麼。”柳藏月問道。
“哪怕這個初衷,是你與師孃一同定下的。”柳藏月坐在了劍祖面前,將劍放在了茶桌上。
“事已至此。”劍祖只是低頭看着手中的那片落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多說無益。”柳藏月苦笑了一下,指尖在劍鞘上掠過。
劍祖沒有站起,僅是擡指一彈,落葉瞬間飛出,將桌上的茶壺打得粉碎,茶葉連着茶水迸濺開來,卻沒有墜落,而是凝成了無數道水劍,紛紛指向了柳藏月。
柳藏月也依然坐着,可她的長劍,卻已奪鞘而出。
在劫心府的後院中,洛飛羽與任韶華翻牆而入。
在他們眼中,莫問東擡手翻雲落手覆雨,對人心更是算無遺策。
可就是這麼一個人,他的園林並沒有華美的澗水亭榭,只有遊滿鯉魚的池塘,以及落滿棋子的棋盤。
洛飛羽愣了一下,“怎麼如此寒磣?”
任韶華眯了眯眼,“是否有詐?”
“一試便知。”洛飛羽朝前踏出了一步,卻什麼也沒有發生。
洛飛羽又半信半疑地踏出了七步。
依舊什麼也沒有發生,只是那池塘中的鯉魚莫名開始遊動起來。當他再想踏出一步時,池塘水面竟凝出了一朵水蓮,水蓮旋轉飛起,朝他襲來,竟帶有不亞於刀劍的銳利。
洛飛羽急忙揮劍擋下,“不要動了。”
任韶華數了數,“剛好八步。”
“什麼八步?”洛飛羽問道。
“你剛剛,走了八步。”任韶華自信滿滿地走了八步,“你有沒有聽說過,八步生蓮?”
可池塘上並沒有像他所預想的那樣,再度生出水蓮。
他肩膀一胯,“難道是我猜錯了?”
正在他猶疑之際,院落中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二人心底不由滲出了一股涼意。
落子聲。
可棋盤旁邊分明無人,棋盤之上更是列滿了棋子,哪來的落子聲?
這時,鎖霧扇上的霧忽然變得迷濛起來,像是有一道烈風拂來。
“還是有問題。”任韶華只得接連揮扇,擋下了足足八道無形的真氣。
洛飛羽轉頭望去,只見那原本落滿了棋子的棋盤上多出了八個窟窿,對應的那八枚棋子想必是順着這些窟窿,落了下去。
“莫非棋盤之下,還有棋盤?”洛飛羽微微皺眉,“難怪,還會響起落子聲。”
“看來,他是把我們困在這裏啊。”任韶華悠然搖扇。
劫心府深處,在顧靖遙觸碰上莫問東手掌的那一刻起,整間密室就開始瘋狂顫動起來,所有銅鏡已在瞬間化作了粉塵。
顧靖遙雙目緊閉,神色痛苦,似乎在接受着一股極爲龐大的力量。
“棋落觀花,魚已入塘。設局至此,決不能有任何人來打擾。”莫問東銀衣狂舞,垂眸看向了顧靖遙,“化玉賦,納魄鬼衣,這兩道功法拼湊起來,纔是真正的天衣無縫。”
“就看你能不能收下這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