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枯葉,在這裏也尋覓不到自己的棲息之所。
這就是這片沙漠名字的由來。
說是世間最荒蕪之地,也不爲過。
一個好端端的江南水鄉,就算再怎麼樣,也不該會淪爲這般模樣。
可這,似乎還不是重點。
“經歷了澇災,卻變得一片荒蕪?”洛飛羽皺起眉頭。澇災事發之地,多伴有狂風山洪。是由積水徑流不斷淤積而形成的災害,又怎會變得荒蕪?
程玄帝搖了搖頭,“這世間奇詭之事數不勝數。當初孤也調查過此事,的確是發生了澇災沒錯。可時隔數年再探,卻已是枯草遍野了。”
“既已是荒蕪,那她又爲何去了那裏?”洛飛羽問道。
“她不是去了那裏。”程玄帝搖頭,“而是到了那裏後,便消失了。”
洛飛羽想了想,“幻術?”
程玄帝淡淡說道:“或許吧。”
“那就謝過皇帝陛下了,告辭。”洛飛羽行了一禮,正要朝臺下走去。
程玄帝叫住了他,“且慢。”
“皇帝陛下,還有何事?”洛飛羽有些不耐地轉過頭。
他這個輕浮的動作,邊上的幾位官員看在眼裏,俱是心中一寒。
這少年雖是江湖人,卻與他們曾見到過的那些裝腔作勢畢恭畢敬的江湖掌門不同。
可真夠囂張啊。
程玄帝卻沒有發怒,而是笑了笑,“洛少俠在半月前助孤解了白馬寺之圍,孤理應報答。可孤覺得,就憑這個女子的消息,還不足以還清這份恩。”
洛飛羽問道:“那你覺得,要怎樣纔夠?”
“洛少俠江湖氣概,卻染上了朝中塵埃。”程玄帝微微垂首。
洛飛羽挑了挑眉,“所以呢?”
“朝中的塵埃,江湖是洗不淨的。”程玄帝緩緩說道:“少俠應該明白。”
“你想讓我入朝爲官?”洛飛羽也沒耐心與他拐彎抹角,直接就將他話裏的意思說了出來。
程玄帝笑了一下,“孤可爲洛少俠私設一個職位,到那時,不論是劍器樓還是風華門,在江湖上都會得到王朝的庇護。甚至連眼下之事,都不用你來出手。金烏府的鐵蹄,自會幫你擺平一切。你的兄弟,也會回來。”
“是怎樣的回來?完璧而歸?還是屍體?”洛飛羽笑問道。
程玄帝目光顫了一下。
“看來,你果然比你的兄長要更加可怕。”洛飛羽似笑非笑地轉過身。
“大膽!”玄鋒將指尖的利刃指向了洛飛羽的咽喉。
程玄帝攔住玄鋒,低聲道:“讓他說下去。”
洛飛羽擡手指向一人,“這位兄臺。”
孔文亮從人羣中走出,“洛少俠有何事?”
“只是想稱讚你一句,戲演得不錯。”洛飛羽稱讚道。
孔文亮茫然,“洛公子在說些什麼?”
“我說你在景陽帝身邊的戲,演得不錯。”洛飛羽笑了。
孔文亮眼神微微一凜,“我聽不明白。”
“你不明白不要緊,但陛下應該明白。”洛飛羽看向了程玄帝,“我說的對嗎?皇帝陛下。”
程玄帝面無表情,“你可知你在說些什麼。”
程玄帝淡淡道:“你很有信心。”
“你無非就是想將我錮於朝中,再假借我手意圖染指樓蘭。至於顧靖遙,他已影響到了你的佈局。你知道我是要去救他,但你打心裏又不想讓他活着。”洛飛羽轉過身,“師兄說的沒錯。帝王家的人,果真不可輕信。”
“但我也勸你明白一件事。”
“你們去找顧靖遙,也是白白送死。”
“只有我,才能勝過他。”
程玄帝輕嘆一聲,笑道:“你我皆是活在他棋局中的棋子,若沒有錯綜複雜的謊言,又如何能在縱橫交錯的棋盤上生存呢。”
洛飛羽有些意外,“哦?”
“成爲棋子身不由己。有人試圖破局,有人就此沉淪。但有的人,會心甘情願地接受棋子的身份,順勢促成自己的局。”程玄帝垂首道:“凌某不才,便是這樣的一枚棋子。”
“陛下,聖明。”洛飛羽笑了一聲,朝臺下走去。
“陛下。”孔文亮低聲道。
程玄帝搖了搖頭,目送他遠去,“他說的也沒錯,就讓他去吧。那天公孫樓主說的對,江湖事,就交給江湖了。”
忽然有幾名壯漢來到了程玄帝面前跪下。
“如何了?”
“稟陛下,怕是,修補不好了。”爲首的壯漢垂首道。
“如此啊。下去吧。”程玄帝揮了揮手,然後轉身。
官員們讓開了路。
一道貫穿了整個翠雲巔的劍痕,展現在了程玄帝的面前。
程玄帝笑道:“還真是一份大禮啊。”
“凌劍秋。”
長仞穆峯。
星光在峯頂不斷聚合,最終化作了沖天而起的星芒,盪開了高峯周圍的濃霧。
“是時候了。”峯頂的紫衣道士笑了笑。
莫問東仰天看着被星芒拂散開來的天空,此時已是白晝,卻似乎有着星辰在其間流轉。
他滿心敬畏,朝山路上踏出了一步。
“好,那我與阿離即刻動身,去往江塘。”酒樓中,任韶華站了起來。
洛飛羽點了點頭,“小心爲上。”
“你也是。”任韶華轉身離去。
某座不知名的山中,揹着紫匣的白衣道士正走在古道之上。
既是古道,在他周圍皆是難得一見的美景。
可他,沒有去看。
而是始終面朝天邊,死死盯着星辰最亮的地方。
“老闆,我在你這裏預定的酒呢?”酒樓中的少年送走了白衣公子後,急忙敲了敲桌子。
“來啦來啦。”矮胖的酒樓老闆抱着兩壇酒跑了出來。
少年接過酒罈,“可還新鮮?”
“昨日花蟄纔剛過,自然是新鮮得很!”
“好。”少年提起了酒罈,走到門外,翻身上馬。
然後,提劍而起,策馬揚鞭。
很快就來到了城門外。
然後轉頭,與一名撐傘立於花中的少女驚鴻一瞥。
“等我回來!”少年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