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楠笙向謝先生求來的密報中說,他的足跡從墨城開始,一路向西延展到了玉門。”慕容皓月輕聲道:“也就是說,走過前方的玉門,我們便能找到他了。”
莫皓宸擡起頭,說得篤定:“不,我們不走玉門。”
慕容皓月問道:“你另有捷徑?”
“我小的時候,他有次醉酒曾對我說氣過這裏曾經的盛況。他年少時若要去往前方,走的從來不會不是玉門,而是另一條路,因爲走過那條路,便會直抵仙境。”莫皓宸回憶,“而且,不管當年的仙境到底變成了什麼樣子,他也一定會在那裏。”
慕容皓月點了點頭,可眉宇間卻涌起了細微的愁意。
“師兄,你就放心吧。”莫皓宸察覺到了他這細微的變化,“我這一次來,不爲敘舊。”
“只爲了結。”
桃源。
“就算你不問這個問題。你也會死。”莫問東沉聲道。
那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殺意,唐葬天只感覺渾身的冷血都涌上了腦袋,急忙將手按在了墨劍之上。
莫問東淡淡問道:“你想因此拔劍麼。”
“盡力而爲!”求生的本能讓唐葬天不知哪來的氣力,竟在這漫天的壓迫下擡起了劍。可下一刻,這陣壓迫莫名就無影無蹤了。他擡劍的手也輕鬆了不少。但他也還是沒能適應這極大的反差所帶來的慣性,整個人都被墨劍帶飛了出去。
眼看着就要撞在一棵桃樹上,莫問東急忙揮袖,令他的退勢緩慢了下來。
“你不必如此,我告訴你答案便是了。”莫問東身上的冷厲之勢,也歸於了烏有。
唐葬天跌落到了沙地上,隨後擡頭,看向了莫問東。
“你之所以會死,是因爲我要做的事。我想讓這天下從今往後再無紛爭,靜籟大同。成爲真正意義上的清平之世。”莫問東認真地說道:“可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紛爭。這一點,你應該明白。”
“你想做什麼?”唐葬天心中感覺空落落的。
莫問東仰天。
“唯有萬物皆無,方可換清平。”
“唯有天地皆空,方可寂蒼生。”
唐葬天寒毛瞬間豎起。
江湖多少年,也不是沒有過這種偏執之人的出現。那些人爲了達成心中那或比天高或比塵微的目的,有可能會是剷除某方勢力,最多也是剿滅一個王朝。可像是莫問東這樣,想要蕩清天地間的一切生靈,恐怕是有史以來第一個。
“你是個可憐人,自幼生於唐門,卻從未活出過真實的自己。”莫問東看向他,“跟着我,我能讓你明白,你心中想要的究竟是什麼,並在你死之前,幫你實現。”
玉門以北數十里,有一條隘道。
這條隘道,有着與周圍的蒼涼截然不搭的名字。
歸仙徑。
靠在石壁上的凌劍秋睜開了眼睛,像是因爲疲倦而沉睡了許久。
暮客心輕聲道:“醒了。”
“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了父皇和母后。”凌劍秋喃喃道。
“他們叫我放下仇恨,離開這裏。”凌劍秋垂首道:“可現在的我,已挪不開腳步了。”
暮客心問道:“你還記得當年的事?”
凌劍秋仰起頭,“我與他們的最後一面,我至今都沒有忘記。那時我還很小,連話也說不清楚,卻記住了那年吞沒了宮殿的大火以及四處逃竄的人們。還記得父皇擡手託舉着我,母后在他身旁安慰着我,可不斷坍塌的殿堂,使父皇的手臂慢彎了下去。再後來的事,我也不記得了。等我的記憶真正變得清晰的時候,我似乎已滿八歲了。我猜,在這中斷的幾年裏,是父皇與母后用了就連我也不知道的樓蘭密法,保住了我的性命吧。”
“我與你,也有着相似的遭遇。”暮客心低頭看向了藏在鞘中的孤寒。
“可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凌劍秋轉過頭。
兩個身高迥異的道士正在走近這裏,像是趕了很遠的路而來。
本在趕路的莫皓宸忽然察覺到前方有人,急忙擡眸。
武當望氣,紫薇尋龍。
凌劍秋將劍出鞘一寸。
莫皓宸看到有股劍氣襲來,其勢之快若長虹貫日,根本由不得他有半點應對的時機。好在慕容皓月擡指替他攔下了那道劍氣。莫皓宸收回瞭望氣之術,皺眉道:“好純粹的劍意。”
“的確如此。”慕容皓月低下頭,看着指尖泌出的血痕。
究竟是怎樣的劍,能傷到身爲仙軀的他?
“看來如他所言,的確是個不錯的對手。”凌劍秋嘴角上揚。
桃源之中,莫問東在等待着唐葬天的回答。
良久的沉默後。
“好。”唐葬天擡起頭,同時將那楊墨天志從懷中取了出來。
“轉變如此之快?”莫問東有些意外,卻還是伸出了手,將那楊墨天志吸到了手中。
唐葬天笑容陰沉,“因爲正如先生所言,我也很好奇我究竟想要什麼。與其無知的活着,我寧願選擇醍醐灌頂的死去。更何況這生命的歸宿與今天,不就是死亡麼。”
“早死晚死,亦有何懼。”他提劍走了出去。
“想要從一把鑰匙活成一個開啓真相之鎖的人,這個過程會很艱苦,也會很令人享受。”莫問東對天捧着楊墨天志坐了下來,“因爲我也曾從一枚棋子,活成了一個執棋者。”
“這真是一個,讓人無比懷念的過程啊。”
“那麼今日,就讓我,返璞歸真。”
“重新變回那棋子吧。”
他閉上了眼睛,將那楊墨天志往自己的額頭送去!
本在疾奔前行的洛飛羽忽然感到前方傳來一陣急劇的波動,沙塵都在瞬間被掀起,擋住了洛飛羽的視線。他急忙擡起手臂,擋住那些風沙。
但只持續了一瞬,就安靜了下來。
洛飛羽擡頭,重新看向了前路。
有一人一劍,正在不斷散去的風沙中顯形。
“墨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