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爲你我不過是萍水相逢。”凌劍秋目光冷然,“如今再遇,卻是對手。”這一句話,表明了他出現在此的意圖。
慕容皓月眯起眼睛,“你到底想做什麼。”
“只是想知道自長白一別,你可有長進?”凌劍秋淡淡道。
慕容皓月皺眉,“我們不止見過一次。”
凌劍秋面無表情,“哦?”
“當年在洛陽皇族的問天祭典上,你踏上了應龍臺並劍指御前。當時,我也在場。”慕容皓月輕聲道。
凌劍秋搖了搖頭,說得誠懇,“抱歉,不記得了。”
“不記得?”莫皓宸心中一凜。若非要說問天祭典上最令人震驚,也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件事,不會是凌劍秋劍指景陽帝,也不會是洛飛羽上臺與凌劍秋戰於皇城之巔。
而是都入了仙道之境的慕容皓月與蕭皓琛決於雲端。
擡手起手便是天地變色,雨落雷涌。
眼前這個人卻說,不記得?
可莫皓宸哪裏知道的是,凌劍秋所說的不記得,並不是指他忘了。
而是在他印象中,就從未有過這回事。
“在我持劍時,除了我手中的劍和我劍鋒所指之人以外,我眼中就容不下其他了。”凌劍秋破天荒地開口解釋:“可這次我除了劍以外,卻還多了一個理由。”
莫皓宸一愣,“是什麼?”
“讓我這國破家亡之恨,能夠得以釋懷。”凌劍秋長袍揚起。
暮客心睜大了眼睛,她還是第一次在凌劍秋的身上感到如此強烈的崇高之意。彷彿能遇見慕容皓月這樣的對手,他渴求已久。亦或是說,他這次,不得不戰。
慕容皓月搖頭,“可我並不想與你爲敵。”
“我也不想。”凌劍秋持劍一步躍出。
卻被慕容皓月穩穩接住。
“你沒有出鞘。”慕容皓月看着落在手中的劍鞘。
“你的劍也沒有離匣。所以,我不出鞘。”凌劍秋淡淡道。
慕容皓月長嘆一聲,“在數不勝數且足以令世事崩壞的不平事面前,你還想着維繫這脆弱的公平公正,而不選擇退讓嗎?”
“可總有一些事物是亙古不變的。比如我手中的劍,又比如。”凌劍秋忽然加重了握劍的力道,一道劍氣從鞘劍破空而起,“真相。”
慕容皓月鬆開了手,也同樣是鬆開了那道急劇如雨的劍氣。
隨後擡手立指抵於胸前。
雷匣初啓的聲音,就像是憑空響起了一聲春雷,三柄雷劍亦如乳燕離巢般傾飛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掠過了凌劍秋的那道密集如雨的劍氣。
“三劍之勢,可斷劍雨。”慕容皓月擡手將雷劍召回。
“劍雨?或許我師弟的劍,可稱得上如此花哨吧。”凌劍秋朝外拔着劍鞘,“而我的劍,從來只是劍。”
“也永遠是劍。”
慕容皓月微微皺眉,不明其意,只是在依次收回那三柄雷劍。可正當他觸到最後一柄時,忽然臉色大變,急忙揮袖將這雷劍打飛了出去,不出片刻,就見這雷劍炸裂開來,在空中化作了齏粉。
慕容皓月心中一驚。
雷匣之劍乃武當金頂天雷所鑄,尋常高手傾盡全力毀去一柄就已不易。
何況此人毀去雷劍時,劍還在鞘中?
更何況是由他慕容皓月操縱的雷劍!
慕容皓月沉聲道:“阿宸。”
莫皓宸也是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師兄。”
慕容皓月說得簡潔,“往前走。”
暮客心手按劍柄,劍身之上寒意乍起,卻被另一隻手,將這道寒意壓了下去。
暮客心看着在自己手背上的那隻手,微微一愣。
凌劍秋側首搖頭,“不要出劍。”
暮客心問道:“爲何?”
凌劍秋不答,而是擡劍空斬過前方,離奇劃出了一道紫色的電光。暮客心察覺有異,擡起了頭。
卻看到有六柄雷劍浮在空中,紫雷滾滾倒懸而下,彼此銜接成了一道幾乎看不見的雷網,將二人困在了中間。暮客心也是一驚,若是她剛纔貿然出劍的話,恐怕是會重傷。
“師兄!”莫皓宸驚呼,孤身以六柄雷劍結成劍陣,這一招所耗費的真氣,絕不在於爻劍術之下!
慕容皓月低喝道:“莫回頭!”
“武當掌教莫回頭,這就遵師兄之命!”莫皓宸往前跑去。
等到莫皓宸走遠之後,慕容皓月才撤回了劍陣,那六柄雷劍也圍繞着他快速旋轉起來。
“現在,纔是我們真正一戰的時候嗎?”凌劍秋問道。
慕容皓月點頭,“是。”
桃源之前。
“居然真的是你。”洛飛羽握緊折劍,看着前方漸漸變得清晰的那個人影。
“我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遇見你。”唐葬天冷冷道。
洛飛羽嘆了口氣:“我看謝先生傳來的信上說,莫問東一路向西,而與他同行的,還有墨劍劍主。我起初以爲是你被莫問東殺了,索性就想將舊賬新仇一併清算。可現在看來,好像並不是這樣。”
“那還真是巧了。”唐葬天平靜地說道:“我也有新恩要報答,也有舊賬要清算。現在,恰好都到了我面前。”
“看你這架勢,是要對我拔劍麼。”洛飛羽皺眉。
唐葬天不置可否。
洛飛羽問道:“爲什麼!”
唐葬天還是不予回答,而是提劍躍起,氣勢驚人。
墨劍,非攻劍訣!
正是洛飛羽當年在君山教會他的劍法。
洛飛羽擋下這一劍。
“你從玉門一路走來,途中所遇之人,皆是你的故人啊。”唐葬天冷笑道:“你難道就沒有想過,你爲何會欠下如此之多的舊債嗎!”
洛飛羽猶豫了一下,回道:“我想過。”
唐葬天嘲諷道:“你,想過嗎?”
“正因爲我想過,所以我才選擇來到這裏。”洛飛羽擡頭看向他,“而不是遂他所願,畫愧爲牢!”
“我來這,是爲了揮劍。”
“我揮劍,是爲了殺他。”
“即斬去,他牽引在衆生身上的那根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