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57章 俠匯關中(35)
    陳岱秀看着他那斜背長刀、縛着單臂的背影,微笑嘆息。

    陳岱秀已拔出巫丹長劍,帶着兩名同門唐諒和符元霸,一執雙劍,一帶斬馬朴刀,直跑向“盈花館”大門。

    習小巖到得西面牆前,順着奔勢躍起踏到牆上,他施展的遊牆法根本不能用“輕”功去形容,而完全是靠強勁的腿力登上去,彷彿就在牆上跑步一樣。但那走上屋頂的速度,全不輸於迷蹤門的輕功好手。

    快到牆頭,他雙腿運力一跳,整個人就越過屋頂的高度出現。人在半空時,他左手已伸到腰旁,扯開了那縛在腰腹的黑布活結,那原本像抱着肚子般縛在腹前的右臂頓時鬆綁。

    突見巫丹人閃電襲來,韓天豹率先就迎上去。

    今天被殺傷的迷蹤門弟子實在太多了,不能再給一個弟子犧牲!

    習小巖還未着落屋瓦上,眼睛盯着衝來的韓天豹。

    第一個是你!

    習小巖腰肩拉弓,準備乘身體落下之勢,就以右臂朝韓天豹發拳!

    韓天豹是拳法的大行家,哪會看不出來?他左手反提單刀,穿戴護腕的手臂也擺成得意的“裏外戰”拳架,心中對於習小巖這招飛身直拳,已經想定破解反擊之法。

    習小巖吐氣猛呼,右肩一抖,那條仍裹着黑布的右臂衝出。

    韓天豹已經看準了兩人距離

    轟然的響聲。

    韓天豹連第一個反應都未發動,習小巖的右拳已經重擊在他心胸!

    怎麼會……這麼遠就……

    旁觀的人這瞬間都有這疑惑。兩人分明還未到伸手可及的距離,韓天豹卻已中拳!

    韓天豹有如被軍隊攻城的破門錘擊中,身體整個倒飛,在瓦片上滑行了一段,幾乎跌出屋頂外,口中噴出鮮血!

    韓天豹被擊飛之後,習小巖雙足落到屋頂。衆人這纔看清他那仍伸出的右臂。

    川島玲蘭、董三橋跟其他人也都吃了一驚:

    世上怎麼有人的手臂這樣長的?

    習小巖收回拳頭,手臂垂了下來,長度竟然遠遠過膝,垂到了小腿旁。他整個人身軀比例勻稱,唯獨是這條右臂,彷彿是從另一個比他高得多的人身上砍下來,再接到他肩上似的。

    一招交手,就將迷蹤門堂堂的名宿高手重創習小巖初下巫丹山的第一拳,已足名震天下武林。

    他那雙滿布着紅絲的眼睛,看也沒看已倒在屋瓦遠處的韓天豹,只是掃視着董三橋和川島玲蘭等仍然站着的六個人,以不知道是盛怒還是狂喜的亢奮聲音說:

    “下一個。”

    同時在樓下的“盈花館”門前街上,戴魁仍在看顧着書蕎,另外還躺着一些死傷的迷蹤門和形意門人。戴魁赫然見陳岱秀等三個巫丹弟子正朝這邊奔來,馬上把腰刀架起,倉皇準備迎敵。

    但陳岱秀三人看也沒看戴魁就走過,根本未把一條手臂已骨折的他看在眼裏,一心只是往那大門跑去。

    戴魁被如此輕視,心中苦澀,但也無可奈何。他擔心在“盈花館”裏的同門,就向大門那邊大叫:“有敵人來了!”

    守在“盈花館”樓下的衆人聽見,立時有數人衝出大門來看個究竟。

    原本文質彬彬的陳岱秀,一劍在手整張臉就變了,似結上一層寒冰,帶着兩個師弟朝那數個敵人直奔。

    其中一個地堂門的好手,舉起藤牌來掩護上半身,右手單刀藏在盾牌後,準備斬擊陳岱秀的腿足。

    符元霸卻從陳岱秀左邊掩前,從齒間吐氣嘶叫,那露出的雙臂肌肉一收緊,雙手提朴刀迎頭劈下,“巫丹斬刀法”一氣就將那地堂門藤牌從中央破開兩半,鮮血自盾牌中的裂縫激噴!

    只是一刀的氣勢,把門前幾個不同門派的好手嚇得膽戰心驚,竟就逃竄回門內。

    三個巫丹弟子站在那大門前。只見內裏“盈花館”的大廳人頭聳動,數十柄刀槍劍戟滿布。

    燕青等形意門人原本守在姚連洲房間門前,聽見下面的騷動,也都退到樓梯處往下觀看。乍見三個氣勢逼人的身影站在大門外,燕青倒抽一口涼氣。

    “巫丹弟子!”他不禁低呼。

    陳岱秀看一看大廳內的陣容,卻連眉毛也沒有揚起半點。他左右瞧瞧師弟唐諒和符元霸。唐諒只是向他還以微笑。符元霸更是毫無表情,振一振朴刀揮去血漬。

    三人心意相通,橫排同時跨過門檻。

    無畏地踏入那衆敵環伺的大廳。

    長安府的人當然不會沒見過和尚。自唐代玄奘法師譯經於長安大雁塔,這古都已爲佛教東傳中土的重鎮,城內佛寺林立,在長安住的人要幾天都看不見和尚還真不大容易。

    可是走路走得這麼快、身材這麼高大的和尚,他們倒是頭一次看見。

    那六個僧人自東城牆的長樂門進城,都只是用腿走路,但最初人們遠遠看見他們揚起的塵霧,還以爲是一支騎馬的隊伍。

    六僧年紀不等,但都在精壯之年,最大那個看來都只是四十餘歲,一副副碩厚的身軀,把黃色的僧袍都撐得滿滿。他們戴着遮陽的頭巾,手上提着似是用作行杖的木棒,但都沒有用杖棒支地,十二條腿有力地邁步,那步姿明明只是像一般走路,但速度卻比普通人跑步還要快,僧鞋下冒起煙塵陣陣。

    其中一個最壯碩的年輕僧人,看似揹着一個巨大包袱,路人再仔細看才知道,原來那是第七個僧人,卻是一個身材瘦小的老和尚,伏在那壯碩弟子的背上由他馱着走。這瘦僧頭上頂了個圓竹笠,看不清有多年老,但扶在弟子肩上的手乾瘦得像鳥爪。

    七僧在東大街上急行而過,途人爲之側目。

    其中幾個行走時,露出袍袖的手腕反射着金紅的光芒。有人看見了皺眉搖頭:怎麼出家人也穿金戴銀啊?

    因爲僧人走得太快,他們實在看不清楚:那不是什麼金銀飾物,而是鑲着銅片的拳腕護甲。

    巫丹弟子趙昆被派來關中已有三年,主要是爲巫丹派攻打華山派作準備的工作,對長安府的街道尤其熟悉。

    “快到了!”他腳下沒有慢半點兒,向身後的桂丹雷等三人說。趙昆領路下,他們正以最便捷的路徑走向城東大差市。

    焦紅葉和李侗沿途都是默默走路,沒有說半句話。一想到同門尚四郎此刻很可能已經犧牲,他們都心情悲憤。

    四人抄到較狹窄的少慈巷裏,走了一段時,就聽到後面遠處也傳來人聲和腳步聲。

    不用看就知道,那必然是尹英川所率的衆人西軍。負責爲他們帶路的既是本地鎮西鏢行的鏢師,對長安的街道分佈自然一樣熟知,走上同一條路並不奇怪。

    但那鏢師卻沒有顧慮,這麼大羣人要走怎樣的地形。

    這少慈巷兩邊的房屋,都是科舉生員就學的書院,建得密密麻麻的,巷子兩旁都是書院的後門,擠得只容兩、三人並肩而行。

    桂丹雷聽着後面的人聲,知道己方比敵人快不了多少。雖不知那“盈花館”此刻情況如何,但如果給這路西軍與那邊會合,這仗比較難打。

    如果先集中力量打擊其中一邊,就有把握得多。

    桂丹雷一想到這裏,就在巷子中心停步。

    “你們兩個快去支援!我在這兒借地形阻截!”

    桂丹雷這一舉動,只令焦紅葉等三人略停了一停,就再舉步向前奔跑。桂師兄是師星昊副掌門的代表,他們絕對服從。

    更何況他們根本就沒有擔心的必要。

    桂丹雷看着三個師弟奔遠了,也就回身面向人聲漸漸鼎沸的後方。

    在這窄巷內聲音迴盪,正前進的西軍,腳步聲有一股如大浪從遠處捲來。這麼大羣人擠在巷中急行前進,實在有些混亂,有的武人禁不住咒罵,整個隊伍更是吵雜。

    這時在最前頭領路的鏢師和八卦門人忽然停下步來,後頭的人幾乎就撞成了一堆,有人不滿的高聲喝罵。

    “搞什麼鬼?”

    那帶路鏢師不如趙昆是輕功高手,早就走得腿痠。現在他看見,前面二十步外有個猶如大圓球的身影塞在這少慈巷的正中央,更被嚇得幾乎跌倒,幸被身旁的八卦門弟子扶住了。

    八卦門名宿尹英川與弟子丁俊奇,排開門人走到最前頭。尹英川那黑白雙眉皺在一起,與另一頭的桂丹雷遙遙對視。

    桂丹雷沒有說話,但眼睛已經表達一切。

    你們的路,到此爲止。

    尹英川身後的弟子,已擡着那柄巨大單刀到來,直豎在尹英川的右旁。

    桂丹雷一人,與西軍近百人之間那段空巷,彷彿充溢着一股無形張力。

    日光已略斜,照在站於巷子東邊的桂丹雷臉上。站在這不利的方位,他的圓眼卻未有眨一眨。那棕色鬈髮在日曬下略呈半透明。

    此時在那西軍大隊後頭人叢間,突有一金屬長物向上射出,釘在左邊一幢書院的牆頭。那長物一收縮,就帶着一條身影飛上了書院屋頂。

    正是邢獵,他已揮動左臂,將釘在牆頭的鐵槍頭拉脫,一邊收卷鐵鏈,一邊沿屋頂而跑,要越過桂丹雷的攔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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