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81章 俠匯關中(59)
    姚連洲高聲質問,問的對象彷彿不止少林僧人,也包括四周所有他派武者。

    “練武,不就是爲了變得比別人強嗎?什麼不與人爭強鬥勝,簡直廢話。要是這樣想的話,你們少林寺從第一天起就不該練武功,專心去修你們的禪就行了,我們巫丹派纔不會有空打攪一座只懂談禪論佛的破寺院呢。

    “不過老和尚你說,將來必在山門前與我們正面一戰,這倒還有些像樣。”姚連洲這時掃視一眼四周各派衆人:“最不堪還是你們這些傢伙。身爲武者,遇到比自己強的人臨門,就哭哭啼啼什麼‘武林正義’,羞也不羞?仗恃人多勢衆來包圍我,這也其次反正我也不是應付不了;但是竟用上陰謀詭計,還練什麼武功?”

    衆人被姚連洲這麼一說,都低下頭來。尤其戴魁、董三橋等知道下毒一事的人,就更覺羞慚。

    只有崆峒派幾個人,本就是由掌門率領來湊興看熱鬧而已,對這話半點不以爲意。

    姚連洲這時指一指屋頂:“你們裏面,就只有這姓邢的,還有那青冥派小子這幾個人,倒算是有些骨氣。”

    先前衆人皆見,巫丹弟子拼了命都想殺掉邢獵,又喚他什麼“獵人”,定是雙方有血海深仇;但此際巫丹掌門竟點名稱讚他,令人很是意外。

    然而邢獵和閆勝,並不因此就稍忘門派被滅的大仇,對姚連洲此語並無半點反應儘管心裏深處,還是不得不認同他先前那一大番話。

    他們數月前在青冥山頭,也聽習小乒說過相近的話。看來這確是巫丹派上下的信條。

    “老衲說過,此來只是爲尋找敝寺的弟子,也不想與姚掌門作口舌之爭。”

    了澄大師說着,那慈眉善目仍瞧着姚連洲孤傲的臉容。

    “不過老衲也想奉勸貴派:‘天下無敵’也好,‘稱霸武林’也罷,不過是朝夕間一場虛幻,又何必捨命追逐?”

    “在你來說也許是虛幻。”姚連洲斷然回答:“但在我等貫徹武道的人眼中,卻是不朽之業。”

    “這個‘業’字,說得好。”了澄迴應:“常言‘剛則易折’。貴派只行剛強之道,一往無前,並非幸事。今日之事也就是個預兆,將來也許會招來更大的禍害反噬。回頭是岸呀。”

    “要是有更強的人要來滅我巫丹,我倒是樂意相見。”姚連洲冷哼一聲:“老和尚,你又說不要口舌之爭,還嘮叨什麼?”

    了澄微笑:“老衲這好辯的老毛病總改不了,可見修爲不足,慚愧。”說着再次閉目合什。

    “既然你少林這些和尚說不想打,今天我就暫且不理你們。”姚連洲說着,用“單背劍”支地從椅子站起來,只見他立姿筆挺,看來已能行走,甚至有再戰的力氣。他瞧向各派的人說:“輪到你們了。”

    衆人一聽,大爲緊張。假如少林和尚真的決定旁觀,要應付那四、五十個巫丹弟子,實在毫無勝算。現在只要姚連洲一言,戰事再開,也許太陽未落盡前,這“盈花館”外就要血流成河。

    “我獨入關中,本來就是因爲覺得巫丹霸業進展太慢,所以親自出手;留在這長安許久,都是想一口氣將你們打敗。”姚連洲提起佩劍,說話時渾身都散發着睥睨天下的無匹氣勢。

    “可是今天的事情,讓我看清了一件事。”他續說:“你們都太弱了。就算我巫丹派今天就將你們各派掃平,也太過輕易,實在沒有意思。

    “既然如此,我今天就與你們約定:我巫丹派暫且偃旗息鼓,爲期五年。這五年就當我送給你們各門派,讓你們有一段日子盡力去變強。從今天起五年之後,我派必定再來拜訪,希望到時你們給我們來一點像樣些的抵抗;要是自知永遠敵不過巫丹,就用這幾年收拾自己的爛門派,從此退出武林,那也可相安無事;又或乾脆像峨嵋派般投降,成爲我巫丹門下的支系道場。”

    姚連洲這決定一出口,衆皆動容。就連巫丹弟子,也都對掌門這樣的決定甚感意外。

    巫丹派門規戒條並不繁多,但是掌門一人號令如山,絕沒有違背的餘地。

    因爲掌門就是最強的人。信服最強,乃巫丹派第一信念。

    姚連洲接着擡頭瞧向屋頂。

    “這個和約,對你們也有效。”他看着邢獵、閆勝、川島玲蘭和佟晶:“你叫邢獵是吧?青冥派的小子,我沒記錯是叫閆勝?還有……”

    “我叫佟晶!”童大小姐搶先就答了,接着拉住川島玲蘭的手臂大聲說:“還有,這是東瀛來的第一女武士!外號叫……”她想了一想:“……‘一刀兩斷’、‘大刀女俠’,川島玲蘭姐姐!”

    川島玲蘭聽她這麼胡亂爲自己起外號,不禁笑了起來。

    殷小妍瞧着佟晶和川島玲蘭,心裏很是羨慕。先前她看着屋頂上的比鬥,雖然立場上希望巫丹一方得勝,但心裏又不願見這兩個女劍士受傷。

    她們可以跟男人一樣,自由自在的四處走……還拿起刀劍保護自己跟朋友……

    爲什麼我不能像她們那樣呢?……

    沒有多少人有膽量在巫丹掌門面前如此胡言亂語。姚連洲卻對佟晶的話半點不以爲意。

    “閆勝,我知道你絕不要領我人情。換了是我也不會。不過我看你這小子頗有趣,倒很想看看將來你能夠進步到什麼程度。太久我等不了。五年之後,你要如先前所言,來找我們討回那筆血債,我們必然奉陪。

    “邢獵,你一心要打倒我們巫丹派吧?我剛纔聽見那些人說,你是伏虎派的?”

    邢獵點點頭。“你不會有印象的。”

    “每一個被巫丹派消滅或吞併的門派,我都記在心裏。”姚連洲卻回答。“尤其是膽敢跟我們對抗而被滅的。伏虎派。我們不過用根手指頭就捺得粉碎的小門派。你一心要打倒我們巫丹派,並不是單純爲了報仇吧?也爲了成爲最強。從那種門派出身,卻能走到今天這地步,可見你付出了多少血汗。不過要說打倒我們,還早得很起碼你還沒有站在我面前的資格。

    “真是可惜啊。要不是你已經與我們結下這樣的血仇,你會是我最想降伏的敵人。”

    姚連洲環視四周:“在我至今遇過的敵人裏,你是想法跟我們巫丹派最相像的一個。”

    邢獵一向只對巫丹派懷有強烈敵意,但此刻也不得不因姚連洲這句話動容。

    姚連洲並未說錯。拚命變強,然後挑戰、誅殺對手,以證明自己的實力邢獵這個“巫丹獵人”,本質跟巫丹派並沒有多大分別。

    邢獵聽了,默然無語。

    “你固然是我恨之入骨的仇敵。”姚連洲繼續說:“但也是我認同的對手。這些其他門派的混賬傢伙,我既然都給了他們五年,這五年我也不願先來對付你。沒道理讓這些傢伙活得比你長啊。我就把你留在後頭。也好看看,你一個人獨自走這樣的路,能夠走得多遠,爬得多高。”

    邢獵這時纔出言反駁。

    “我並不是一個人的。”

    姚連洲瞧瞧邢獵身旁的閆勝、川島玲蘭和佟晶,默默點頭同意。

    他看着佟晶好一陣子,似乎想說話,但欲言又止。

    至今他還不敢十成肯定,自己對佟晶有沒有看錯。畢竟是一個未經真正琢磨的少女。那看來很可怕的潛能,也許只是一次永遠不會重現的爆發。

    那就要看她的際遇了……這五年,其實也是送給她的。

    姚連洲只是單方面宣告休戰,邢獵其實並不想接受挑戰強敵,不斷戰鬥,是他修行的最重要一環。可是既然姚連洲決定暫停徵伐各門派,巫丹弟子也就不會出動,邢獵亦沒有機會襲擊他們總不成走上巫丹山叩門吧?所以他無可奈何。

    “什麼五年……”這時董三橋說:“我們怎麼知道你會守這個約誓?怎麼知道這不是詭計,你們巫丹派轉過頭來又殺我們一個回馬槍?”

    “你們是沒辦法知道的呀。”姚連洲淡然說。“就算是計策,你們又能怎麼辦?這就是當弱者的悲哀。你們只有相信我的話,別無什麼可做。”

    他遙指向屋頂上的佟晶。所有人也都瞧着她。

    “那件袍子,就寄在她手上,權作這次約定的信物。”

    佟晶把卷在腰間的巫丹掌門袍解下來揚起。天色雖已漸昏,那袍上“強中再無強中手千山未及此山高”十四個大字,還是清晰入目。

    巫丹派雖是手段狠辣,但確實至今沒有用過什麼詐術計謀,憑的都是實力,這一點教人不得不信服。

    “掌門。”陳岱秀這時說:“連那下毒的首謀,我們也要放過嗎?”

    範宗冷冷插口:“我剛纔看過好幾遍,那姓顏的已經不見了。也許他一見掌門現身,就乘機逃了。”

    “他是這長安城裏的地頭龍,必然有地方藏身。”陳岱秀說:“要不要派‘首蛇道’弟子查探他所在?”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