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就算沒被揭發下毒之事,身爲結盟的主持臨陣逃脫,以後恐也難再在江湖上立足了。
姜爛此刻已聽出來,掌門是被本地的人用下三濫手段下毒陷害,纔會如此虛弱。他上前說:“掌門,雖然天色已快黑……可是這些人好用詐術,又跟此地的三教九流有聯繫,再留在這城裏一晚,不知他們又會不會再用什麼詭計來犯。我等有大批車馬備在城外,而且先前連夜趕路,亦有火把燈籠。不如現在就出城去,乘夜到鄰近村鎮再說。”
“哼,誰怕這些傢伙再來?”李侗一邊替焦紅葉雙手的傷口包紮,一邊不忿地說。
“也好。”姚連洲點頭。“我不想再跟這等人同處一座城裏。如果丹雷無礙的話,馬上起行。”
“我可以的。”桂丹雷半坐起身子回答。
巫丹衆人這就簇擁着姚連洲,準備離去。
一直站在姚連洲身後的殷小妍,此際不知所措。
她看着那破敗的“盈花館”。住了四年的地方變成這個模樣,她卻有種痛快的感覺。
可是小妍也知道:“盈花館”再破也好,那主人都會將它復原。這麼賺錢的生意,是不會輕易放棄的。到時她就等於從一場夢中醒來,又回覆往日沒有自我的日子,還要面對那不想面對的未來……
小妍再次看看屋頂上的佟晶和川島玲蘭。
即使生爲女子,命運也該由自己掌握。
這是最後的機會。
小妍鼓起最大的勇氣,拉拉姚連洲的衣袖。
“帶我走,可以嗎?”
姚連洲回頭來,凝視小妍那雙滿是期望卻又帶點恐懼的美麗大眼睛。
他回想起這一天裏,即使在最危險的生死關頭,她也沒有離開自己。
姚連洲點點頭。
殷小妍高興得幾乎哭出來。但在妓院裏這些年,她已經習慣壓抑自己不要表露情感,只是害羞地低頭說:“謝謝……”
她這時又看看地上的書蕎,露出關切的表情。
姚連洲察覺了,也就向她說:“你去問她,要不要也一塊走?”
殷小妍用力點了點頭,這時也不再畏懼,就走過去書蕎身邊坐下來。
“姐姐……”
書蕎早已聽見他們的對話。可是她卻閉上了眼睛,搖搖頭。
“爲什麼?”小妍緊握着書蕎的手掌。
“他……”書蕎張開仍蒼白的嘴巴:“……不是我要等的人。像他這樣的男人,心裏最重要那一片早就給別的東西填滿了……我不可以……”她說着就有些哽咽,沒再說下去。
小妍不捨地摸摸書蕎凌亂的鬢髮。
“你要是跟他,也得有這樣的準備。”書蕎向這個沒有血緣的妹妹作最後的囑咐。
姚連洲默默看着書蕎好一會兒,然後朝戴魁、林鴻翼等心意門人說:“那姓顏的,是你們心意門的人吧?你們就負責好好照料書蕎姑娘,直至她痊癒爲止。你們也知道,我們在長安布有耳目。要是給我得知她有什麼差池,我也只好打破約定,獨是找你們山西心意門了。”
只有戴魁一個,敢直視姚連洲說:“不必你們巫丹派威脅,這姑娘既因我派出事,我們自必照料她。”
姚連洲看着戴魁。
無怪他能在我“太極劍”之下,只傷一臂而生還。心意門裏,倒有這麼一條像樣的漢子。
殷小妍含淚別過書蕎,也就隨着姚連洲起行。先有十來個巫丹“山外弟子”出發開路,往南面而走,準備到永寧門出城去。
這時圓性和尚走前了幾步,向着李侗說:“你們還有那個同門,我沒殺他。人應該還在城西。”
李侗和焦紅葉看着圓性,心情很是複雜,又覺不該表示感激,只是無言點了點頭。李侗喚趙昆來,再帶了七、八個門下,往西急奔去接尚四郎。
屋頂上邢獵、閆勝等人;少林的了澄大師和衆武僧;心意門戴魁與師弟們;迷蹤們的董三橋與仍然躺着的韓天豹;崆峒的飛虹先生、蔡先嬌及三個弟子……還有其他各門派武者,目送着姚連洲與一衆巫丹弟子揚長而去,在夕陽下泛着金色的背影。
每一夥人心裏都在想着不同的事情。但是有一點是共通的:
更險惡的戰鬥,還在前頭。
習小巖這時回頭,望向屋頂上的邢獵和川島玲蘭。他跟邢獵的決鬥還沒分出最終勝負,一想到要再等五年才能繼續未完的比拼,簡直就要讓他發瘋。
哥哥,這個仇恨,我會親手去報。
我會聽你的話,成爲一個再沒有弱點的武者。
然而此刻真正佔據他心頭的還不是邢獵。是川島玲蘭。那張在太陽底下英氣而美麗的臉龐,烙印在他那顆從前只懂拼死修練的心裏。
五年之後……真的能再遇上她嗎?
夕風捲來街上一陣沙塵。習小巖默然回頭,繼續跟隨着掌門和師兄們向前走。
今天的他還未能預見:對這個日本女人的思慕,是驅使他將來變成更強者的力量。
最後一個巫丹人都在街道盡頭消失之後,餘下的人都有一股惘然。
閆勝率先從屋頂攀了下來,第一件事就是去察看身受重傷的迷蹤門前輩韓天豹。
閆勝一走近去,董三橋就尷尬地走開,指揮餘下的師弟幫助受傷的門人,也收拾死去的同伴。今天一戰,迷蹤門死傷最是慘烈,他一眼看去,目眥欲裂。
“前輩,你還好嗎?”閆勝蹲下來,看見韓天豹那已敷了救急創藥的瘀黑胸口,關切地問。他沒有忘記之前韓前輩對他的信任。
韓天豹輸得徹底,本應沒有心情面對閆勝;但在這受傷之時,他心裏還是記着自己的門下怎樣誤會和圍攻閆勝。他勉強苦笑,只是說:“燕少俠……不管如何……將來你重建青冥派要人幫忙……少不了我……韓老頭的份兒……”
閆勝聽了大是感動。這時他看見,街上有範宗丟下的最後一枚“喪門釘”。他走過去將這韓老前輩的成名暗器撿起來,交還給迷蹤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