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96章 南下贛地(2)
    “呵呵,好啊!”練飛虹拍拍手:“老夫這麼多件兵器,就去找這個什麼寒石子,一次過都替我磨利!這一程划算得緊。”

    閆勝也點頭同意。他既保管着本門至寶,自然希望小心好好保養,平日也都殷勤爲龍虎劍上油防鏽。他想起高傲的尹英川,心中更想與這寒石子前輩一會。

    “明日戴兄一個人上路,可要加倍小心。”邢獵這時卻說。

    “怎麼說?”戴魁感到奇怪。

    “其實自從離開長安之後,我感覺到我們似乎一直被人跟蹤監視。”邢獵凝重地說:“雖然沒有十分肯定,那感覺似有若無,可是幾個月來都常常出現。”

    “這麼巧?”練飛虹拍了拍桌子:“我有幾次也是這樣想啊!還以爲我師妹追來找我,逼我回去當掌門了……”

    閆勝心想:邢大哥平生縱橫四海,這股直覺自然敏銳;練前輩亦是老江湖,曾在遼闊的黃土高原與馬賊周旋多年。假如兩人都有相近的察覺,真有人跟蹤的可能就很高了。

    “邢大哥爲什麼不早告訴我們?”佟晶帶點不滿地問。

    “你們,還有戴兄,都是性子率直的人。我不告知你們,是避免你們顯得舉止緊張,那就等於讓跟蹤的人知道我們發現了他們。”邢獵冷靜地回答:“永遠別讓敵人知道你知道什麼。在重要時刻,這一點隨時能救你一命。”

    邢獵雖比戴魁小了十年有多,但武功造詣和行事心思都在他之上,戴魁對邢獵更加佩服。

    “邢兄認爲會是什麼人呢?”

    “我想不透……”邢獵搖搖頭:“可是跟了這麼久,事不尋常。而且既然是從長安開始跟蹤的,必然與那兒發生的事有關。戴兄請細想:姚連洲入關中之行,頂多也是一兩個月的事情,何以消息傳揚得那麼快、那麼廣,足以吸引天下各大門派都去湊熱鬧?這事情必然有人背後推波助瀾,而且勢力不小……”

    戴魁一直沒思考過其中關節,如今經邢獵一分析,覺得確是非常合理。

    “天下之間,擁有這等耳目的……”戴魁皺眉:“就算不是朝廷,也必然是跟官府有干係的人……”

    一聽“朝廷”二字,閆勝愕然。他想起從前青冥派的超然地位,與地方官府一向無甚往來。何以會有朝廷中人干涉這武林之事?

    “不管是誰,我猜想對方暫時並未有加害之意,否則沒必要跟這麼久。”邢獵說:“可戴兄還是謹慎爲上。”

    “我們要不要把那吊尾的人揪出來問問?”佟晶激動地問。

    邢獵微笑:“沒必要。既然他們想從我們身上得到些什麼,早晚也會現身。”

    衆人又談天一輪,也喝得差不多了,就離開“鴻雁樓”回客棧去。

    佟晶提着燈籠走在最前,另一隻手拿着閆勝送的麪糰人偶,歡天喜地的領路去。

    “剛纔來的時候你只顧玩,記得路嗎?”閆勝問。

    “哼,誰說我不記得?”佟晶笑着就跑向街道前頭。閆勝沒好氣地追了上去。

    邢獵刻意留到最後頭,跟川島玲蘭並肩。夜漸深,街上燈火已寥落,兩人無言走在暗街中心。

    就像那夜在成都時一樣。

    邢獵臉頰處的布已滲着一片血紅,回去又得換藥了。他神色肅穆,卻並非爲了這傷痛。

    川島玲蘭表面也一樣沉靜,但內裏如波濤洶涌。她知道下午這一刀,若是再深得幾分,邢獵一隻眼睛早廢了,甚至性命都不保。

    也就是說,邢獵的武道生命,幾乎就在川島玲蘭的一時衝動之下終結。

    一想及此,她的心就像給一股寒氣包裹般害怕。

    我……爲什麼……

    明明已是夏天。川島玲蘭的肩頭卻在顫抖。

    就在這時候,一股溫暖從她的右手掌傳來,一下子驅散了她心頭寒意。

    那是邢獵天天握刀的粗糙手掌,無聲無息地在黑暗裏握住了她同樣粗糙的手。

    “不知道鹿兒島的出征武士,是要怎樣對待妻子的呢?”

    邢獵這話說得很輕,但聽在川島玲蘭耳裏,有如雷鳴。

    “我還身在一條漫長的征途。”邢獵瞧着只有一點燈籠光華的遙遠前方說:“連走到什麼時候都不知道。更加不知道能夠給你些什麼。可是我”

    一記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川島玲蘭將邢獵的手摔開,再順勢給了他一個反手耳光。打在刀傷的同一位置上。

    邢獵感到火燒般的痛楚,這次忍不住呻吟了一聲。血滲滿他驚訝的臉,直流到下巴。

    “你以爲我們島津家的女人是什麼?”川島玲蘭抹抹手指間的血跡,野性地笑着:“幾句言語就會臣服在男人之下?”

    “我……我……”平日口舌厲害的邢獵,這種時刻也無法再冷靜說話,一時語塞。

    川島玲蘭竟不理會他,大踏步就一個人走往街道前頭。

    “你……是要離開嗎?”邢獵在後面焦急地問。“可是我……”

    邢獵本來想說一句話:

    我需要你。

    可是剛纔川島玲蘭的巴掌,還有那笑容,令他無法將這句話順利說出口。

    “我纔不走。”川島玲蘭站住回頭說。一雙柳眉幾乎皺成一線。“你忘了我來中土找你,是爲了什麼的嗎?”

    她拍拍掛在背後的刀子,叉着腰說:

    “是要來打倒你呀!徹徹底底地打倒你!到了那一天,當你哭喪着臉在我面前認輸時,說不定我會可憐你,把你娶作妻室……”

    邢獵聽得苦笑。

    “我早說過了……”她又說:“在我親手擊敗你那天之前,纔不會讓『物丹』那些混蛋先取了你性命。”

    川島玲蘭說完,繼續往前走去。

    邢獵愣住了一陣子,然後恢復爽朗的笑容。一笑起來又牽動了傷口,那火辣的感覺,在黑暗中格外強烈。

    邢獵沒能看見:川島玲蘭背向他而走的同時,也露出了跟他很相像的笑容。

    江西省界。九江府。

    依舊一身文士打扮的李君元,早上就已登上九江城朝西北方的城樓。

    來者既是南昌寧王爺座前的大紅人,當地官府又豈敢怠慢,在城樓上早就預備了頂級的茶酒果品,還送來兩個美貌的婢女爲李公子搖扇,好抵那炎炎夏日。

    李君元卻未碰過點心一口,也沒瞧婢女一眼,只拿起茶杯輕呷一口,站着眺望江上來往的舟楫。

    十天前他就接到錦衣衛的飛鴿傳書,得知邢獵等人正在南下,似要從湖北入江西省來;五天前的消息更確證了他們的行向;兩天前則看出他們要在此地渡江。接着李君元已經派出自己的部下,接替錦衣衛跟蹤,確保不會失去目標。

    李君元撫撫腰間另一塊新買的玉佩。他感覺自己正在走運。

    在長安那一戰裏,李君元對邢獵一夥人的武功和戰意甚爲欣賞;幾個月後今天,他們竟然自行走到江西來,其中還要增加一個實力非凡的崆峒派掌門,對李君元來說,簡直有如天掉下來的機會。

    這時一人奔上城樓來。此人是江西寧王府護衛頭目馮十七,也是李君元此行的近身衛士,本爲山賊出身,三年前被寧王招安入府。

    “李公子……”馮十七伸手向城樓外一指,指向江上一艘大渡船:“他們就坐在上面。”

    “很好。”李君元將茶杯輕放在城牆上,提起擱在几上的摺扇,就要走下樓去。

    馮十七這時焦急說:“李公子……你真的要親自見他們?我們只有幾個人……要不要多帶些兵?”

    李君元笑着回頭:

    “你見過有人帶着一羣羊,去捕捉野狼的嗎?”

    邢獵等五人剛下了那艘大渡船,出了碼頭,往九江城北門步行之時,已發現前方有一羣人正迎面過來,後頭還有兩輛馬車。

    “嗯,來了。”邢獵嘴角掀起。

    其他四人也都看出,這些人衝着己方而來,遠遠可見開路的五個漢子腰間佩刀。練飛虹和川島玲蘭仍舊神態輕鬆。閆勝跟佟晶悄悄將手掌移近腰旁劍柄,但都沒有如往昔般緊張。

    當你面對過巫丹派之後,世上還能夠讓你緊張的敵人已經少得多。

    邢獵他們索性停下步來,等那人馬過來。

    兩個車伕收繮停住馬車,位置剛好就在邢獵等人前方數步外,可見都是百裏挑一的好手,單是這一點已看出車子的主人不簡單。

    車主撥開窗簾步下來,邢獵等人瞧見竟是這麼一箇中年文士,頗覺意外。

    “在下李君元,在南昌寧王府裏辦事,拜見各位俠士。”他向五人拱了拱手,掌裏握着一柄鑲着貝母的檀木摺扇。“難得諸位駕臨江西境內,王爺命在下到來接風,還望不嫌棄,到城裏喫一頓水酒。”

    邢獵木無表情地盯着李君元良久,並不回答。

    那馮十七見邢獵竟如此無禮,緊皺眉頭。換作平日他早已將手按住腰間刀示威,但此刻那手掌就像不聽使喚邢獵渾身散發着一股悍烈之氣,令他不敢輕舉妄動。

    李君元迎接邢獵的直視,仍然能保持輕鬆微笑的表情。他並沒報出自己在寧王府是何職司,但邢獵見他這等氣度,也猜得出他地位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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