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207章 南下贛地(113)
    川島鈴蘭沒再理會他,與霍瑤花互相盯視,四隻美麗的眼睛之間,彷彿連空氣也變得凝重。

    “我先告訴你。”霍瑤花雖將鋸刀垂下,左手扠着腰,但仍是一派隨時戰鬥的模樣:“我已經離開了黑蓮術王,假如你只是爲了他而跟我打的話,大可不必。”

    川島鈴蘭聽了頗感意外。她仔細觀察霍瑤花,發覺她的相貌氣質確實與一年前不同,沒有當時那種濃的濁的邪氣。當然這不足以減少川島鈴蘭對她的厭惡川島鈴蘭並未忘記廬陵百姓所受的苦。

    霍瑤花這麼說是有原因的:她很希望讓邢獵知道,自己不再是從前黑蓮術王皮鞭下的那條咬人惡犬,已經重拾了自己的意志;也希望邢獵知道自己花了多大的努力,忍受了多少煎熬,才能戒掉邪惡的藥物,脫離術王控制。要讓他知道:我不同了。

    至於邢獵知道了之後又如何?霍瑤花也跟習小巖一樣,不敢去想。

    尤其一天有川島鈴蘭的存在。

    “可是別以爲我害怕你。”霍瑤花這時又補充說,看着川島鈴蘭的眼神充滿了傲氣:“要打的話,隨時奉陪。”

    “就現在吧,如何?”川島鈴蘭的眼神跟霍瑤花同樣地不服輸。

    兩個女人手上的刀光再度閃爍。習小巖有點不知所措,向霍瑤花說:“你忘記答應過我的嗎?要跟着我,就得聽我的。”

    霍瑤花聽他這麼說,只好強將怒氣吞進肚子裏。不錯,自己確實答應過習小巖:在他跟邢獵對決之前,一切事情都由他決定。畢竟霍瑤花跟隨着這個稀世的刀客,纔有了逃離黑蓮術王的勇氣,到現在仍然要靠他庇護。

    “對了……”習小巖這時又結結巴巴地朝川島鈴蘭問:“他……姓荊的,跟你一起來了漢陽城嗎?”

    我爲什麼要回答你?川島鈴蘭這樣想。但她從來不是很會說謊的人,只是緊抿着嘴脣。

    “那就是說你一個人啦。”霍瑤花微笑說,同時也因爲沒機會見着邢獵而暗暗失望。霍瑤花久歷江湖,見盡太多人事,一看川島鈴蘭的表情就猜出來了:“怎麼了?跟邢獵鬧翻啦?”

    習小巖一聽這話,心裏登時燃起了希望的火光,看着川島鈴蘭的目光更熱烈。

    川島鈴蘭被對方看穿沒有任何同伴後援,等於處在極惡劣的形勢,馬上又緊張起來,擺起一個低斜着刀的腰脅架式。

    霍瑤花見她如此,咧嘴朝習小巖笑了笑,好像說“看,是她要打,不是我”,也準備舉刀迎接川島鈴蘭攻來。

    此時,大宅門內響起一聲女人的驚叫。

    三人同時望過去,只見五、六人站在前院,其中一個婦人看見門外屍體枕藉的可怖情景,嚇得魂不附體,尖聲呼叫。她身旁的丈夫則因門前三人手上的利刀而膽寒,慌忙伸手掩着妻子的嘴巴。

    另一細小身影跑過來大門這邊,是個大約七、八歲的女童。這女童渾不知門外發生什麼事,只見門前三個哥哥姊姊手上亮着寒光,大感好奇,於是齊前來要看個清楚。

    “麗兒,不!”後面那男主人發出絕望的呼喚。

    原來習小巖與霍瑤花,一路以來已好幾次被誤作“破門六劍”成員,遭許多武者聚衆襲,這次在漢陽城就不再住人多繁雜的客店,而強闖這染坊的民宅作客。這家人最初驚恐萬分,以爲遇着江洋大盜其實他們也對了一半,霍瑤花以前當馬賊時,就用這方法掩飾行蹤,逃避官府的追捕。二人聲言只是借宿數晚,他們安頓下來後亦確實並未傷害任何人,不取分毫財物,只是禁止所有人出外,令這家人稍微安心。這個小女兒麗兒天真無邪,更與霍瑤花有說有笑,喚她作“姊姊”。

    可是二人行蹤始終還是暴露了,引來了這一羣武者,大宅門化爲修羅場。

    霍瑤花—見麗兒奔近來,馬上將鋸刀拋到腳邊,蹲下身來阻擋女孩,不讓她看見外面血腥的慘狀。另一邊的習小巖不知所措,也把手上長刀收在背後。

    川島鈴蘭見這小女童跑出來,先前的殺氣亦頓時收斂。她看見霍、習二人的反應,雖不是完全知曉他們跟這家人的關係,還是跟隨着將那柄仿倭軍刀藏在袍子後面。

    “快吹熄!”霍瑤花擡頭朝習小巖呼喝。習小巖會意,吹滅了手中燈籠火光,令麗兒無法看見門外的屍體。

    可是在燈滅前那一瞬,麗兒還是看見霍瑤花臉上的血跡。她稚嫩的臉登時變色僵硬,原本想撲向霍瑤花的身子也立時止住,接着就號哭着跑回去剛纔發出驚呼的母親那邊,母女倆流着淚緊緊相擁。

    霍瑤花仍然蹲着,呆呆地伸出雙手,卻只抱着空氣。她跟這個天真可愛的女孩雖然只認識了半天,對她卻有種特殊的情感,只因女孩令霍瑤花想起一件往事:

    跟隨黑蓮術王肆虐廬陵的日子,有天她吃了“昭靈丹”後神智不清,騎着馬在縣城亂奔亂衝,將一個小女孩撞飛致死。她因受藥力影響全無所覺,還繼續哈哈大笑騎馬而去,直到次天“昭靈丹”藥性過去,她纔想起此事,卻已不肯定是真事還是幻覺……

    那女孩的年紀,跟麗兒一樣。

    霍瑤花知道:這個小女孩,永遠不會再向自己笑,也永遠不會再給自己抱。她無奈地垂下手臂。

    重新撿起那沾滿鮮血的大鋸刀。

    經過這一幕,霍瑤花與川島鈴蘭都已失去比斗的意欲,但也不可能就這樣繼續站在屍堆中交談。

    “你不介意的話……”習小巖謹慎地問川島鈴蘭:“換個地方再談?”

    “我想不到跟你們有什麼好談的。”川島鈴蘭如此說着,就轉身想走。

    “等一等!”習小巖焦急時的樣子簡直就像少年,急奔衝上來想要擱阻川島鈴蘭。川島鈴蘭以爲他終於要出手,轉身以軍刀擺出“青眼”架式,刀尖遙指習小巖左目。習小巖雖然戀慕她,但從未小看這頭雌虎,一煞步就定住身形,但並沒有舉刀相向。

    “我……要你帶我去見邢獵!”習小巖不想錯過這次宿命般的相遇,鼓起勇氣直接跟川島鈴蘭說出自己心中所想:“我要跟他決鬥。再一次,生死決鬥。”

    川島鈴蘭失笑,那笑容與笑聲令習小巖臉更紅了。他雖然尷尬,卻又很想繼續聽她這樣笑,心中矛盾極了。

    “既然你想去殺他,爲什麼以爲我會帶路呀?”川島鈴蘭搖搖頭問。

    “你會的。”習小巖竟理所當然地回答:“因爲你知道,這也是他的希望。”

    川島鈴蘭聽了默然。他並沒有說錯。川島鈴蘭深知,邢獵與這巫丹刀客的宿仇註定只能以血了結,這一戰既無可避免,也是邢獵所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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