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被炸飛摔了一跤,未受大傷又爬了起來,但有另五人給這一炮當堂炸死。
其他同門包括姜爛,並未向他們看一眼,只是繼續冒着濃的煙霧前奔。
正因爲同門犧牲了,更不可停下來半刻。因爲唯一能夠安慰死者英靈的東西,就在前頭。
同時在“遇真宮”外頭的包圍在線,神機銃兵正匆匆趕到野戰炮陣的前頭,指揮武官焦急呼喊着號令,欲儘快組織銃陣,填補炮擊停止後的空隙。
“遇真宮”東南面圍牆的其中一段,先前給一座炸倒的鼓樓砸中,圍牆崩塌了一個可供兩、三人並肩穿過的缺口。姜爛剛纔一躍出壕溝,已憑着銳利的眼力發現那缺口,故此毫不猶疑就領着衆同門朝那頭衝過去。
神機軍兵的防線一直預期敵人只會從道宮的正、側面大門方位出現,故此匆忙佈設銃陣時也是以門口爲目標,炮擊的煙霧掩閉下,很少士兵留意到那圍牆缺口的存在。
突然一條黑衣身影從那缺口出現,銃兵意想不到,慌忙想把銃陣轉向;然而銃陣本來就只匆忙列好一半,突然轉移之下亂上加亂,有的銃兵更不知所措站在原地。
越出圍牆的姜爛,終於再次看見敵人的身影,興奮莫名。
在他眼裏,那全是一頭頭肥美的獵物。
他發出如野獸似的低嘶,朝最接近自己那堆火銃手衝過去,左手鐵爪甲橫在臉前保護,尖細兇狠的雙眼僅僅從臂甲鱗片上方露出來,牢牢盯着敵人。右掌中的銀劍閃耀着朝陽的光華。
那劍光,令看見的士兵瞬間膽寒。
以快劍在巫丹派裏冒起的姜爛,經過多年苦練,身手步法之迅捷,已足與巫丹同門較量,只會輸給最精銳的巫丹輕功高手,而經歷過成都與邢獵等人生死夜戰之後,他的武功又進一層,其速度已到了連葉辰都要謹慎應付的地步。
姜爛深知以自己的性情,並不是修練剛柔並濟、緩急自在的最高武學“巫丹”的材料;餘下唯一途徑,就是憑藉敏銳反應和速度,另開一條通向極峯的道路,將來纔有望與其他巫丹精英比肩。
有一天,我要成爲巫丹派歷來唯一不懂“巫丹”的副掌門!
神機火銃手赫見,這個一身肅殺黑衣、一邊胳臂穿戴着怪獸似鐵爪的兇猛劍士,轉瞬已然接近至二十步以內,站在最前頭十幾人再也顧不得陣勢,未等長官號令,慌忙地自行點燃了手銃的火捻,把銃口對準姜爛!
眼看致命的銃口對着自己,姜爛暴喝一聲,雙腿猛蹬而起,身體像箭矢般飛射向前方,迅速縮短餘下那丈許的距離!
銀劍的光芒已然映入銃兵的眼瞳。
卻在下一剎那被另一叢更強烈的光華掩蓋。
就在距離只有七尺之際,神機手銃的火門接連爆發閃光。
神機營標準八錢重鉛子,帶着任何武者槍劍也難以企及的速度和力量,從銃口散射而出!
人在半空的姜爛,在這一刻無念無想。
彷彿連生命也不屬於自己。
他感覺腹部一陣撕裂似的衝擊,緊接左大腿側大片皮肉,連同褲子的黑布被狠狠削去
一顆鉛彈迎姜爛面門正中射至,擊中他橫護在臉前的臂甲,鉛子威力未全消,從凹陷的甲片向斜上方折射,打中了姜爛的右額!
也許正如他所想:那絕非他的命運。
手銃連環爆發的一刻,衆銃兵未能判斷是否已經射殺敵人。
下一刻他們就知道了。
因爲看見劍光躍動。
黑衣衝進銃兵之間。站在最前一人,喉嚨瞬間多了一個血洞。另一人則被四根尖銳鐵爪撕裂了臉。
姜爛連殺二人才着地,但並沒因此停下來,而是再次向前飛躍。額角涌出的鮮血淹及他右眼,但另一隻眼睛已然盯着敵陣深處的第二排銃兵。
在姜爛後頭那個圍牆缺口,提着齊眉鐵棍的“巫丹”高手廖天應、巫丹雙刀客鍾亞南、拿着雙手長劍的焦紅葉與七十多名巫丹門人,正陸續從牆裏奔出來。
爲了給他們爭取時間,姜爛知道自己還必須再衝一次。
即使明知又要迎接第二輪銃擊。
姜爛丟下已開火那羣銃兵不顧,再向第二排銃兵飛躍。
果然第二羣銃兵亦因爲恐慌,顧不得誤傷同胞,就地急忙點燃了火銃,將銃口瞄向姜爛!
他們深知巫丹派的武人在近戰中有多可怕,心裏只想着必要把這衝入銃陣的傢伙儘快排除!
第二排火銃的連續爆音響起。
但這次姜爛有了更好的準備,他預計了火銃發射的時機,在前一刻突然施展“巫丹行劍”的蛇步,往右側急轉方向,躲避衆多銃口的射線,同時他左臂屈曲起來,以鐵甲保護頭臉側,身體亦順勢朝右旋轉!
多數的鉛彈都射空了。然而在如此近距離的手銃射之下要毫髮無傷,並非任何人類能夠做到。
姜爛左臂再次中彈,這次臂甲被結結實實擊中,火力將鐵甲片射彎,隔着甲片打裂了臂骨。同時姜爛左腰一根肋骨被鉛彈射碎。
姜爛身後,有三個神機兵被流彈擊中傷亡。
撕心裂肺的劇痛,卻未阻礙姜爛半分。十五歲的悲慘遭遇,培養出承受痛楚的驚人精神力。
隨着狂嚎聲,姜爛順身體旋轉之勢,環回斬出銀劍。一個戴着戰盔的頭顱帶血飛去。
血雨潑灑在衆銃兵臉上。那震慄足以在兵陣裏造成更大的混亂。前後的士兵瞬間未有看清姜爛身上所受的銃傷,錯覺以爲銃彈射在他身上竟毫無效果。他們都不禁疑惑:
難道巫丹派的人修練過仙術,身軀連火銃也打不壞?
在他們眼裏,一身黑衣、相貌奇醜的姜爛,儼然有如天外而來的怪物。
而姜爛的劍更聚固他們心裏“怪物”的形象。他那斬首一劍的餘勁未消,坐下馬步時肩臂與腕掌一扭,又引導長劍霜刃反向揮出,接連割傷兩名銃兵腿後膝彎及腰側,兩人雙雙悲叫崩倒。姜爛劍法之快,非士兵肉眼所能捕捉,在他們看來,似乎任何人只要稍站得接近,就會成爲那柄銀色妖劍的獵物,衆人倉皇向外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