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313章 龍虎劍(33)
    只因這飛快接近的男人,令他直覺到巨大的危險。

    而他一生都不會知道,自己曾經攻擊的是個怎樣的人物。

    刀鋒臨頭之際,姚連洲突然低身加速鑽進去,左手已然勾搭着那護衛握刀手腕的底部:姚連洲同時以右足爲軸轉身,乘着先前的衝勢牽引,那護衛的身軀馬上失控,帶着自己劈擊的力量和姚連洲的拉力,整個人往橫倒飛出!

    姚連洲自失心癡呆之後,這是首次再使出“巫丹”!

    護衛頭顱着地頸骨折斷的同時,把他佩刀奪下的姚連洲已經繼續往前奔行。

    下一個王府護衛還沒看清什麼,姚連洲就以蛇步斜踏,反握的單刀下路揮出,以“巫丹行劍”之法斬中對方膝關節!

    而這個跛腿慘叫倒下的傢伙,已經是今夜這夥王府護衛裏幸運的一個。

    白袍沾染血漬的姚連洲,赤着雙足奔跑,那張癡呆的臉沒有當日決戰巫丹山時那殺氣滿溢的兇相,卻同樣帶有不近凡人的氣質。

    如魔。

    他衝到集合在房間門外的人叢之中。混雜的驚叫與哭號。有人倒下,有人亡命奔逃。

    楊勝那顆仍然只睜着一隻眼睛的頭顱,帶着血尾巴旋飛上半空。

    當身上白袍沾滿驚心動魄的鮮紅、踏着一個個血腳印的姚連洲走進房間時,裏面餘下那八個王府護衛,一一都恐懼地背靠在四周牆壁。

    在他們眼中,這個被房中燈光映出的身影,簡直就是個會行走的惡夢。

    在房間最後頭的顏清桐,同樣背靠牆壁而立。他無法置信地瞪大着眼睛。

    他不能相信的,是自己這難以解釋的惡運。

    爲什麼?一次又一次,都是這樣……我前生作了什麼孽嗎?我明明不是個壞蛋啊。我只是追名逐利罷了,活該被天公這麼討厭我嗎?……

    此刻他顫抖的手緊緊抓着那柄單刀,就如溺水的人抓着救命草。

    那刀鋒,架在殷小妍的頸項上。他另一條手臂將她牢牢抱着。

    殷小妍驚恐的睜大眼睛,看着進來的姚連洲。姚連洲的癡呆神情並未改變,但這個時刻卻令她回想最初在“盈花館”裏的光景:他爲了她而拼命戰鬥;她感覺自己的生命已經與他連成一體;第一次有個這樣的人出現在自己的生命裏。她從來沒有忘懷那種親密感……

    只是,我背叛了他。

    姚連洲站在房間中央,默默看着顏清桐與殷小妍。

    “我……我……姚掌門……”顏清桐透了好幾口氣,纔再繼續說:“我們不是衝着你來的!我知道!我知道她是你的女人!我也不想傷她!只要你給我們一條生路,我一定把她還給你!一定!我發誓!”

    姚連洲卻仍毫無反應,那張臉依舊木然。顏清桐害怕了。

    “姚掌門,你聽明白嗎?過去的就算了吧,最要緊的是嫂夫人的平安,是嗎?我們可以就在這裏結束這事,不必再多死一個人!你將來就會把我忘記!你跟嫂夫人這麼地相配……”顏清桐在巨大的驚恐中,說話變得混亂。

    一但是姚連洲仍然全無反應。

    只因他連半句話也沒能聽進去。

    殷小妍卻突然停止了顫抖。顏清桐的說話像告訴了她什麼。

    “他錯了。”殷小妍徐徐說:“我配不起你。不要擔心我。用你的手,把他們都殺了吧。”

    顏清桐一聽急了。

    姚連洲因爲殷小妍說話而有了反應。他伸出血淋淋的左手,再次步向他們。、

    顏清桐以爲姚連洲要出手,心裏的理智破裂。

    他的刀,拖下去。

    同時在他身後的牆壁,位於他腰身右側之處突然爆發出一記巨響!

    一隻碩大的拳頭,轟然自外將牆壁擊穿。

    那條伸進來的手臂異常古怪:有兩個肘關節。

    殷小妍頸項濺血的同時,那打進來的拳頭化爲爪狀,擒住了顏清桐的右肘,鐵鉗似的力量,令顏清桐的刀再也無法繼續拖動。

    下一瞬間,那隻手五指發力,顏清桐的手肘關節被捏得粉碎。

    慘叫聲中,顏清桐左臂放開。殷小妍從他身前滑下。”但即使在這時刻,顏清桐求存的本能,仍驅使他伸出左手,想去抓掉落的殷小妍。

    可就在他的手指將要沾上她肩頭時,他的額頭出現了一點東西:

    一段泛着淡淡赤紅光芒的劍尖。

    “離火劍”。

    劍尖又迅速縮回去,自他身後的紙窗消失。

    同時房裏的姚連洲拋去了刀,奔前從地上抱起喉頸間一片鮮血的殷小妍。

    他凝視着閉目的她。

    那把仍存在於他內裏的聲音,終於也衝破心的屏障,直涌出來。

    “小研!”

    悲慟的吶喊,在府邸外的街道也可聽聞。

    從破裂的窗口進來的葉辰與習小巖,看見久違的掌門跪在地上,懷中抱着那嬌小的女體,正仰天痛哭。

    自從親手殺死師父公孫清之後,姚連洲多年來第一次再流淚

    當那羣人出現在黃昏時分的南昌城大街時,氣氛異常地詭異。

    七十個一身山蠻部落衣飾的獞人,在這繁盛街道魚貫而走,自然散發出一股不屬於城市的野性氣息,街上途人見了有彷如時地錯亂的感覺。

    他們一個個衣袍色彩斑斕,繡有各種禽獸或天象的圖騰,頸上腕上都各穿戴着許多飾物。每人頭上圍着厚厚的傳統織巾,但式樣各不相同,有人的頭巾戴成一個尖塔狀,也有人包個圓球,當中更有十幾人的頭巾下面連着刺繡了咒文的蒙面巾,把整個樣子都遮掩了,只露出一雙眼睛。有的人衣服穿了好幾層,各處垂着一排排扭成花結的彩繩,也有的下身穿着只及膝蓋的古怪皮革短袴,下面再打着草繩綁腿。大半的獞人都各自擡着好幾根新削制的木矛槍,亦有人帶着斧刀之類粗糙兵刃。

    每個獞人身上只有兩樣東西一致:掛在頸上那狼兵獨有的木符牌;戴在腰側的兩尺餘長獞族獵刀。

    要不是每人腰上這柄刀及手上的武器,途人見了還以爲他們是賣藝人。沒有人敢向這隊狼兵指點發聲。因爲他們都知道,這夥人正走向城內哪裏:寧王府。

    狼兵進入寧王府三條街的距離時,情況突然變了:道旁再無半個途人,街上冷冷清清,只餘下他們七十雙草鞋踏過的腳步聲。

    走在最前頭的儂昆知道這是爲什麼:他們已然進了寧王府的控制與監察範圍。事前他們就得知情報,王府方圓數條街以內的土地方屋,皆被寧王威迫吞併,是王府護衛軍的居所外圍守備圈。寧王府儼然就如南昌裏一座“城中之城”。

    還沒看見王府門牆,我們已走進了虎口……

    “別緊張。”儂昆身邊的狼兵首領越郎,察覺到這年輕接班人的情緒,以土語向他說。

    “我沒有。”儂昆回答時,不禁回頭瞧一眼後面的族人。“只是……”

    “我們獞人,這麼多年都在爲漢人打仗。”越郎說:“不管怎麼艱險的戰場,我們總是走在最前。爲的不過是在漢人朝廷手上喫一口飯。相比起來,我們這一仗有意思太多了。就算我們族人這次不幸死光,我也絕不會後悔。”

    “爲了救……一個女人?”儂昆皺眉。

    “爲了朋友。”越郎說着,不禁也回首瞄瞄後面的部衆。“曾經爲我們拼過命的朋友。”

    儂昆把頸上那道狼兵木符叼在嘴巴里,思考了一會,徐徐點頭。

    他左右看看,道旁的房屋許多都已點燈。雖然不見一個人,但他知道必有許多人從窗戶監視,只要他們稍有異動,隨時從各房舍出現,在瞬間包圍所有街道。

    終出了路口,寧王府高聳的門牆驀然出現眼前。王府內裏的殿宇建築,都被漆成硃紅的高牆掩蔽,無法窺看。牆外每隔一段距離就掛着一頂大燈籠,此刻雖還沒完全入黑已然一一點亮,把外圍四周的街道每一角落照得清清楚楚,沒有任何可供隱伏的暗處。

    王府正面是一道七步石階,上方的朱漆大門緊閉着,門上鑲滿了加固的銅釘與邊緣銅框,以防外敵破壞,簡直就如一對縮小的城門。

    把守在大門前的八名王府護衛,向越郎他們伸手招呼。儂昆也打手勢止住了身後的部衆。七十狼兵聚集停下,與王府大門前的石階僅丈許之距。

    儂昆上前,向護衛呼喝:“告知李先生,獞人在此!”

    那些王府護衛早得李君元吩咐,知知今夜要招待狼兵入府作客,但見了這七十人的陣容與驃悍氣息,仍不禁緊張。

    “李軍師吩咐,招呼諸位入內。”領頭的守衛說:“但是王府的規矩,所有兵械不得帶進去,請統統留在門外,我等會代爲保管。”

    儂昆點了點頭,向身邊衆狼兵喊了句土語,衆人紛紛把矛槍刀斧堆放在石階一側的牆邊。

    那守衛頭領盯着他們的動作,然後又說:“你們腰上的刀,也得放下。”

    “這是我們獞族男人十三歲首次獨自狩獵時,村洞長老親手發給的獵刀,絕不離身。”儂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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