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464章 龍虎劍(184)
    二人到了皇座跟前時,閆勝這纔看見,在皇帝左邊的角落坐着一羣衣着華麗的婦人,各具不同美態,一看就知道是皇帝的寵姬。

    可是閆勝立時發現,她們其中一個,瞪着驚訝的明眸,正向自己注目。

    而他在下一瞬間,眼神也變得與她一樣驚異。

    毫無準備之下,兩個自小一起長大的人,七年之後驀然再見。

    在閆勝眼中,宋梨的臉既熟悉,卻又如此陌生。相比往昔,成熟了的她有一股能把男人靈魂都吸進去的美麗。可是這仍然無法掩飾那教人痛心的脆弱,那種令少年的閆勝作過許多次夢的純真氣質。

    如今卻包裹在這種俗豔的衣服中。

    而此刻被閆勝發現在這裏,宋梨羞愧得想馬上死去,但同時又覺得今生竟能再與閆小六相見,是上天給她的無比幸運。這兩種交戰的情感,令宋梨的嬌柔身軀強烈顫抖。

    邢獵馬上就察覺閆勝的情緒發生強烈變化,喫驚地看着他。

    皇帝亦然。他本來的興奮笑容僵住了,看看閆勝,又看看他心愛的宋美人,感受到他們兩顆心必有強烈的連繫。

    他人生中永遠不會跟任何人擁有的那種連繫。

    妒意在朱厚照胸中升起。

    閆勝一時腦袋空白,然後纔開始恢復思考。他看一看皇帝,再看這廳堂,又看看宋梨,才漸漸理解到宋梨在此的意義。

    我拋下了她。

    然後她被送來了這樣的地方。

    不必言語,閆勝從眼神就能感受到,宋梨成爲皇帝的女人那股痛苦。

    他的面容,從驚異眨眼轉變成自責與暴怒。

    他朝着皇帝的所在,擡步。

    朱厚照、江彬及衆多錦衣衛,瞬間就感受到一頭兇獸正向這邊接近的錯覺。

    邢獵猛力拉住閆勝。

    “刺客!”江彬大叫。

    左右兩邊第一排的共十名弩手,聽令馬上朝着閆勝瞄準。邢獵見了沒有多想,全速衝上兩步,護在閆勝跟前。

    絕不可以。

    他是將來的青冥派掌門。

    他的夢,不可就此斷絕。

    江彬看見那迅疾的動作,再而發現弩箭對着的目標變成他所討厭的邢獵,他心念一動,也就揮手向下。

    “發!”

    強弩齊射。

    同時邢獵進入“借相”。

    他雙臂急激在身前回轉,以南海派的“六基虎拿”手法,徒手去截擊那些如電射來的弩箭!

    這剎那,邢獵畢生磨練的眼力、反應、速度與專注,提升至前所未有的最高峯。

    兩隻厚實的手掌運成循環,以各種擋架的掌形,神準地將射向他身體上下的五支高速弩箭截去。這完全是超乎人體極限的神技。

    另外兩箭,貼着他右肩側和左大腿側掠過。

    然而有三箭,還是越過了邢獵的防禦圈。

    左胸,右腹,右大腿。

    箭鏃沒入。

    在這瞬間,邢獵心裏浮現出一個想象的畫面。

    燦爛陽光之下,浪花捲起的巖岸。是他久別的家鄉泉州。川島玲蘭抱着他沒有見過的孩子,站在岸邊,回首看着剛睡醒的他。

    “你回來了嗎?”

    陽光灑在他身上,就像十五歲那時候一樣溫暖。

    眼神虛空的邢獵渾身浴血,軀體向後崩倒,落入痛哭中的閆勝懷裏。

    邢獵這個人,本來不曾存在世上。

    假如那一天黃昏,“滾雷虎”邢照沒有要找女人的念頭。

    在那片向着夕陽的石灘上,被漸漸高張的浪濤聲包圍着,邢照渾身赤裸坐着一塊大石,仰起頭閉目朝天,露出一副滿足又疲憊的表情。

    他慢慢才把褲穿過粗壯的雙腿,拉起來綁好腰繩。原本激烈的呼吸,此刻還沒有完全平復,邢照結實得像海岸岩石的胸膛繼續急促起伏着,右胸口上那個虎頭刺青,乍看彷彿像活過來,正在低聲咆哮。

    在他旁邊另一塊平坦如牀的巨石,一個漁家女俯伏在攤開的布袍上,壯健而曲線姣好的身體,完全坦露於黃金夕照下,那背項與股臀上,一顆顆豆大的汗珠不停在閃耀。她雙腿垂在大石邊,因爲經過激情的而仍在顫抖。亂髮被汗水溼透,把她的臉掩蓋了大半,只露出貪婪地吞吐着短促氣息的嘴脣。

    邢照沒有看她一眼。這種時刻他只想喝酒。調整好呼吸後,他找來放在一邊的行囊,從裏面拿出酒瓶,順道掏出一串銅錢,數出二十文疊放在石上。

    辛辣的酒流進咽喉,在舌上留下一道微妙的甘香。這土酒還真不錯呢,邢照心裏想。

    他自少年時就愛酒,也愛女人。但他深知若要武藝精進,這兩種東西都得適可而止。可是現在既不在泉州老家,他心想還是可以放縱一點吧?於是又再灌下一口。

    漁家女爬起來,將那件屬於邢照的舊布袍披上,撥開亂髮。那張臉其實並不漂亮,由於長期在烈日與海風中幹活,皮膚又粗又黑,眼角的皺紋也早早出現。但亦因爲平日生活喫苦,她的身段鍛鍊得很結實,而且線條彎曲起伏,這種年輕又健康的身體,散發着一股原始的吸引力。

    她上前抓起石上銅錢,仔細點算了兩次,纔去找回脫掉的衣服,將錢小心地放進繡花布囊。

    邢照這時已經喝掉半瓶酒,心想不該繼續,也就把瓶口塞上,抹了抹嘴巴。

    漁家女凝視着邢照仍然裸露的上半身,那一塊塊賁起的肌肉,令她回想剛纔的時光。她自小就在海邊討生活,早見慣健壯的男人身軀。但是眼前這一副,跟平日那些打魚撐船的男兒相比很不一樣,這肌理的分佈和比例,還有其中蘊藏的柔韌彈力,並非生自一般的勞動操作,而是爲了某種特別目的而磨練出來……

    “你來烈嶼幹什麼?”漁家女忍不住問。“別說是來玩啊。這地方,什麼都沒有。”

    邢照沒有回答,只是盯着她的眼睛。從他這危險的眼神,漁家女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事。她聳聳肩,低頭繼續穿衣服,儘量顯得自然。邢照那有如虎視的目光,良久才離開了她。他把酒瓶收回行囊時,那個瓷瓶碰着內裏一柄沉重的金屬物。漁家女雖心知有異,但裝作沒有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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