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嶽鳴遇刺之後,最後一擊就是出自改造過後的絡繹針。後來他把這件暗器交給了胡絕,胡絕研究了一段時間,雖將絡繹針外形恢復如初,內裏的毒針卻終不能復原,他已是半隱退於長生堡,便把絡繹針給了林皆醉。
沒想到,林皆醉卻與絡繹針有緣,十五歲時,他碰巧尋到一種毒物製成暗器,竟能與當年的絡繹針一般入血即融,雖然較之當年的毒針毒性仍是略遜,但也已是極爲烈性的毒藥。南息子當年製成的神兵,在他手下竟是恢復了八成威力。
小總管在江湖上得了辣手的名聲,秦閩等人對他那樣的懼怕,有一半的原因,便是他手握絡繹針的緣故。
此刻林皆醉聽得寧頗黎的聲音,手指便再度搭到了絡繹針的機簧之上。他面色溫文如常,心中卻已轉過許多制敵的念頭,隨即又被他一一打消。這位左使武功極高,除卻絡繹針還有一些希望,別的法子,恐怕都難製得住他。
便在此時,兩扇木窗忽然無風自動,向兩側打開,一陣陣碎雪和着冷風直吹進來。房中幾人看得分明,外面一棵樹上,正立着一個高瘦的白衣人,目中含笑,口角春風。
雖是江南,但此時因有小雪,天氣仍是冷的。寧頗黎身上卻只穿了一件白夏布的長衫,可見此人內力之高,已經到了不避寒暑的地步。
寧頗黎分明見到幾人目光都投向他,他卻只看向了林皆醉,“你便是小總管麼?三流武功,二流的本事,靠着一筒絡繹針,倒也在江湖上混出了一流的名氣,有點意思,來,我倒是挺想見識一下。”說着點了點自己胸口,臉上全是笑意。
這人說話委實刻薄,但林皆醉自幼剋制慣了,這點言語實在算不得什麼。他微微一笑,頷首道:“寧左使。”
寧頗黎見他年紀輕輕,這樣沉得住氣,倒不由上下打量了他兩眼,復又笑道:“你叫什麼名字來着?林皆醉是吧,衆人皆醉我獨醒,不如皆醉。這名字誰給你起的,還有點意思。”
他竟還說笑起來了,林皆醉目中光芒一閃,隨即斂去。這一次他沒有回答寧頗黎的話,不言不動,暗自估算着周遭形勢。他心裏明白,絡繹針若出手,便須一擊必中。以寧頗黎的身手,一次失敗之後,必定不會給自己第二次機會。
他正尋覓時機之時,一道褐色身影忽然自他身邊一掠而出,直奔寧頗黎而去,那人也是身形高瘦,一雙淺琥珀的眸子在雪光下一閃,竟是霖哥!
這年輕人極是膽大,縱然面對之人乃是天之涯左使,依舊悍然出手。他手中長劍光芒若電,速度奇快。寧頗黎咦了一聲,似乎對這青年也頗有興趣,樹枝上未見他如何動作,霖哥的一劍卻已被擋下。霖哥在空中無所着力,一個倒翻,雙腳登上旁邊另一棵樹的樹幹,借力之下,第二劍已然刺出。
兩擊未中,霖哥全無退縮,他身體如猿猴一般疾速攀援而上,將至寧頗黎所在樹枝之時,他忽然低喝一聲,一躍而起,這一下躍得極高,已到了寧頗黎頭頂之上,他雙手持劍,居高臨下,直刺寧頗黎的天靈!這一招十分兇狠,全然不是中原武林的路數。
寧頗黎眼睛一亮,“原來你是……”他後幾個字聲音很低,下面人最多隻見到他嘴脣開闔,並不知他說了什麼。在劍刃將至之時,寧頗黎身子忽然平移,隨後躍起,雙腳連環踢出,一腳向劍,一腳向人。他的姿勢頗爲閒適,若不是身在空中,就彷彿閒庭漫步一般,但這兩腳力道卻是極大,霖哥手中長劍被他一踢兩段。霖哥本人連翻三個筋斗,這才避開寧頗黎的第二腳,人又落回了樹下。
霖哥連出三劍,第三劍更是盡其所學所能,卻仍被寧頗黎輕鬆化解,連兵器也被踢斷。可見這位天之涯左使武功之高,實是當世罕見。但霖哥年紀輕輕,猶能在寧頗黎手下全身而退,也是頗爲難得之事了。
幾乎在霖哥落到樹下的同時,林皆醉的手指已經觸上了絡繹針的機簧。可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挾風雪而來,長聲而笑,“寧頗黎,果然是你在這裏!”
若是不相干的人聽到這句話,多半以爲這是舊雨重逢,可這一聲長笑之後,隨之而來的就是一道雪亮的劍光。
劍光也不太像劍光,更像是日光。
而隨之而來的那個人,也像是一個小太陽。
林皆醉放鬆了手指,臉上不自覺地帶出了笑意。
那如同陽光一般熾烈的劍光逼近寧頗黎,寧頗黎“咦”了一聲,“你來了?”從腰間反手拔出一把軟劍,手一抖,軟劍筆直刺出,恰與劍光相對。雙劍碰在一起,周圍的樹枝都被劍光翻絞的粉碎,兩人也一併落到地上。只是寧頗黎落地猶自飄逸風流;那人便要隨性些,身子一側還在地上翻滾了一下,起來又時沾了半身的細雪。
寧頗黎收回軟劍,看一眼面前的人,眼角掃過身懷絡繹針的林皆醉,搖頭道:“真沒想到你也來了,也罷,改天再說。”說罷,他飄身便走,天之涯左使的輕功極高,這裏諸人都不及他,片刻便消失在衆人視線之外,空餘一片風雪滿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