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525章 天罡(3)
    大多數時候,他都是直接與柳然交接,如上次處理分舵內鬼事件,天罡三十六事件都是如此。反倒是姜白虹身爲嶽鳴義子,兩人見面的時間要多上許多。

    此刻林皆醉坐在議事廳中,竟然有些許不甚習慣的感覺。但他很快剋制住這種感覺,凝神前方。

    嶽鳴大踏步自門外走進來,十餘年過來,他的面貌並無太大改變,只是威嚴更重,舉手投足中自有一種上位者的神氣。常年習練紫金功,令他的手掌邊緣呈現出淡淡的金屬光澤,彷彿那並非一個凡人的雙手,而是兩柄銳利無匹的寶刀,一個動作,便可決人生死。

    他坐在正中的一把太師椅上,開口道:“說罷,是怎樣一回事?”

    林皆醉站起身,把自己遇到的一切詳細說了一遍。他盡力使自己的語氣不帶偏頗,彷彿敘述的是旁人之事。他心裏明白,自己身在局中,看待事情難免帶上感情色彩,哪怕一句不必要的描述,說不定都會影響旁人的判斷。

    因他講得詳細,這一番話足說了半晌,待他說完,柳然先道:“好了好了,你中的毒還沒全好,先坐下。”

    林皆醉看向嶽鳴,嶽鳴點了點頭,他這才坐下,眼前忽又有些模糊,那一晚的血霧再次在他眼前漾起,他神色不動,並不願在這時表露出來。

    姜白虹抿着脣坐在一邊,這些事情,在寒江分舵時他就聽林皆醉講述過一次,但現下再聽一次,心頭仍是激盪不已。等到林皆醉坐下了,他就道:“義父,我沒阿醉那麼慘,有人給照夜白下了毒,等我趕到寒江的時候已晚了。那下毒的時間巧的很,偏是在我到一片天的前一天,要是早幾天出事,怎麼我也能找到一匹備用的馬,可這時候照夜白倒下我就真沒辦法了。我覺得,下毒的人對咱們長生堡一定很清楚。不然,他怎知我去一片天的時間路線?”

    嶽鳴點了點頭,開口道:“在你們回來的前幾天,天罡三十六給長生堡送了一個錦盒,裏面裝了八個首級。”

    林皆醉一驚,先前派到水寨裏那兩組雷霆,正是八人。

    柳然見他神色,嘆道:“正是那八個人。另外,李三娘也死了。”

    林皆醉又是一驚,這些天來他一直思量此事,李三娘便是他重點懷疑的對象之一,畢竟這女子先前是寧頗黎情人,又是天罡三十六之一,二次背叛也有可能。但柳然這般說,顯然是推翻了他的猜測。

    柳然道:“李三娘的父親和弟弟都死在寧頗黎手裏,她輕易不會背叛。”姜白虹奇道:“這就奇怪,她家人既是被寧頗黎殺的,先前怎麼又和寧頗黎相好?”

    柳然解釋道:“李三娘少年時家人被殺,這才流落江湖,後來又成爲天罡三十六之一。她心心念念爲家人報仇,對天罡三十六也沒有多少感情,和寧頗黎相好也是爲了殺他,只是她情知自己不是寧頗黎對手,才願意和我們合作。”

    姜白虹“哦”了一聲,“原來如此。”

    嶽鳴並不管這些細枝末節,他看向林皆醉,“你說,檢查屍體時沒有看到錢彤等人?”

    林皆醉答道:“是。”

    嶽鳴與柳然對視一眼,柳然便問:“那你可看到天罡三十六與他們動手?”

    林皆醉道:“當時我眼前全是血霧,後來又與寧頗黎對峙,不敢確定。”其實他心中更有一個懷疑,先前錢彤等人曾與他們分享藥酒,自己因個性使然,只是略一沾脣,其他人卻均飲了幾口,之後自己中毒最淺,難道毒藥便藏在藥酒之中?但是自己所中究竟是何毒藥尚不能確定,此時尚不能下此斷言。

    他雖不說,柳然卻已想到,又問:“錢彤先前可是主動和你們分享藥酒?”

    林皆醉答道:“是。”

    嶽鳴與柳然又對視了一眼,心中各有揣測。柳然道:“三哥先前給阿醉他們看過,連他也看不出是什麼毒藥。這些人裏,活下來的只有阿醉和林戈兩個,林戈出身翡冷城,那兒的殺手從小要經受許多的耐藥訓練,況他喝的藥酒也少,阿醉更是隻一沾脣,若真是毒藥藏在藥酒裏,也說得通。只是……”柳然沉吟片刻,“以我們與大理的關係,不應如此啊……”

    這就是更上一層的問題了,林皆醉對大理合作一事只是約略知道,姜白虹更不清楚,兩人無從開口,議事廳內一時沉默起來。

    正在這個時候,窗外傳來一聲鷹鳴,一隻十分雄健的獵鷹從外面飛了進來,鐵喙如鉤,一雙利爪卻潔白如玉,十分的威武。嶽鳴順手一指,那獵鷹便自動飛到一旁的鐵架上。柳然有意緩和一下氣氛,指着那隻獵鷹笑道:“這是東海門送來的一隻海東青,說是隻得北疆纔有。十分神駿罕見。”

    嶽鳴道:“一隻扁毛畜生罷了。”對那海東青並不甚在意。

    林皆醉的腦中卻激靈一下,他忽然想到,先前在一片天處,錢彤遞來的酒壺上刻有他自己刻的一隻鷹,恰與這隻海東青一模一樣!

    海東青來自北疆,天之涯也在北疆,錢彤連江南下一場雪都覺得稀奇,怎麼會刻出這北疆獨有的海東青?

    他正要將這件事說出,忽然有人敲門,聲音中頗是歡喜,“堡主,少主回來了!”

    議事廳中幾人一聽,除嶽鳴外,都站了起來,“少主”說的正是嶽鳴的獨子嶽海燈,他爲了加入黃沙幫,久不曾歸家。此時回到長生堡,莫非是想通了不成?

    柳然面上帶笑,道:“海燈回來就好。”嶽鳴卻面沉似水,怒道:“那個逆子……”

    話剛說到一半,一個高大的青年風風火火地從外面闖了起來,滿臉都是爽朗的笑容,叫道:“爹!”

    此人正是嶽海燈,一年多未見,他身形更見高大,外表雖然粗糙了許多,精氣神卻是十足,他向嶽鳴柳然見了禮,復又正色道:“爹,有一件事我要與你說,我已是正式加入黃沙幫了,恰是幫中的第三十六人……”

    嶽海燈的話沒有說完,一記耳光,重重地打在他的臉上。

    “我怎麼知道這些事兒啊!”嶽海燈齜牙咧嘴,嶽鳴那一記耳光全沒容情,他半邊臉都被打腫了。

    在嶽海燈闖進議事廳,捱了一耳光之後,先前的談話自然也就無法繼續下去。嶽鳴黑着臉離開,柳然嘆着氣,安撫了嶽海燈兩句後追了上去。餘下的幾個年輕人久別重逢,便都到了姜白虹的房間裏相聚。

    姜白虹把一盒治外傷的藥放在嶽海燈面前,不客氣地道:“誰叫你一進來就說這事兒的,聽你加入黃沙幫,義父本來就不歡喜,偏又是第三十六個,恰好和天罡三十六對上了。海哥你不知道,前不久天罡三十六和寧頗黎聯手,我們吃了大虧,阿醉一條命險些搭上。就是現在,他身上還有餘毒呢。”

    嶽海燈一驚,他雖與姜白虹感情更好,林皆醉畢竟也是同他一起長大的,忙看向林皆醉,問道:“我竟不知道這些事,你中了什麼毒?”

    林皆醉客氣地笑笑,“還不大清楚,並無大礙的。”那層血霧現下還在他眼前飄來蕩去,但此刻說之無益。

    嶽海燈不知實情,聽了也就放下心來,又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姜白虹便把前番之事簡略說了一遍,嶽海燈聽得十分生氣,道:“寧頗黎這般可惡!那天罡三十六也真是膽大包天!”

    姜白虹道:“可不,只是寧頗黎這傢伙很不好逮。海哥,你這次回來住多少時間?咱們一起去打寧頗黎豈不是好?”

    嶽海燈不由便道:“好!”但說完這一個好字,他面上竟罕見的猶豫起來,又道:“只我先前已和黃沙幫的兄弟說好,回來看過家人,便要回去塞外,三月裏便計劃了一個針對貪狼幫的行動……”

    這貪狼幫自是塞外的沙匪之一,姜白虹聽了面上不愉,道:“海哥,難道自家的事倒不要緊了?”

    嶽海燈面上有些愧色,“也罷,先殺了寧頗黎,我再回去塞外也來得及。”

    姜白虹追問道:“那要是三月前我們沒殺成人呢?”

    嶽海燈不願再說這個話題,道:“總能殺成的……我帶了東西給你們。”說着從懷中取出一把短劍遞予姜白虹。姜白虹拔出一看,只見劍刃寒銳如水,他素來喜愛寶刀名劍,笑道:“多謝海哥。”

    嶽海燈又拿出一把相似的短劍給了林皆醉,姜白虹笑道:“我們都有了,小夜的呢?”嶽海燈抓一抓頭,“臨回來的時候,我在銀樓買了支金釵給她,女孩子總喜歡這些。”

    姜白虹不客氣地笑出聲來,“這你就錯了。連我都知道,小夜喜歡看書,喜歡花,你這個,她必定不中意。”

    嶽海燈爭辯道:“這是我做大哥的給她的,她自然會喜歡。”說着還拉了林皆醉做幫手,“阿醉你說是不是?”

    林皆醉微微一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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