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553章 右使(1)
    便把護國寺、褚辰砂、天之涯右使等事詳細說了一遍。先前他在靈堂時,已與林皆醉商量過如何措辭,後來他雖是閉目休息,實則又把這些言語在心頭過了幾遍。因此這一次講述,卻是詳略得當,清晰明瞭。關龍骨不時提出幾個問題,諸如那一晚褚辰砂所用毒藥,顯示武功,易容本領,舉止言談等等,段玉衡亦是應對得當。實在有些弄不清楚的細節,才由林皆醉在一旁補充。關龍骨聽罷,雙目緊閉,久久不語,良久方道:“當年祖師去得忽然,好些毒藥都失了傳,沒想他再現了桃花瘴不說,連隨水流也被他做了出來……”

    這一句話他聲音很低,不似與段玉衡對答,倒更象是自言自語,隨即他睜開雙眼,長嘆一聲,提高聲音道:“當年之事,我原已愧對遠遙;現下之事,我更是愧對了段氏一門。今後段氏有何差遣,關某在所不辭。”

    他這般痛快地將所有責任承擔到自己身上,段玉衡不由驚喜,但面上自然不能有所表露,口中還要道:“伯父這般說,小侄如何敢當。何況褚辰砂早已被逐出玉龍關,這原也不幹伯父的事情。”

    關龍骨只是搖頭嘆息,段玉衡又道:“但確有兩件事,需得伯父幫忙。”

    關龍骨便問道:“哪兩件事?”

    段玉衡道:“第一件事,是褚辰砂如今受傷潛逃,還要伯父幫忙捉拿;另外,尚不知褚辰砂是否有其他手下,又或聯合了西南其他教派,我初接手段家事務,對西南教派也不算了解,這一方面,還要請伯父援手。”他雖提出了兩件事,但褚辰砂身中絡繹針劇毒,又斷了一臂,料想也不會跑得太遠,段玉衡自信拿得住這個大仇人;他真正關注的卻是後一件事,蓋因此事委實少不得關龍骨,卻又非自己所能爲之。

    關龍骨聽到這裏便道:“你且放心,西南一衆教派,我會盯着他們。”又道:“這些教派中,立身正派,與我交好的也還有幾個,另有幾個則需重點防範……”他並不藏私,把自己所知一一道來。段玉衡仔細傾聽,默默記下。

    說完這些,關龍骨又道:“若西南有異動,我也會與你們聯絡。空青既和你們結義,到時派她來便是。”段玉衡聽了,連忙點頭。

    諸事談畢,已近天明,關龍骨連夜趕來,段玉衡原想留他在段府歇息,關龍骨卻不肯,只道西南現下諸事繁多,執意要趕回玉龍關。段玉衡也只得罷了。

    段林二人將關龍骨一直送到段府門外,直到關龍骨身影消失在視野之中,段玉衡方向林皆醉問道:“四弟,你覺得我剛纔有沒有什麼說錯的地方?”

    他從前雖也交往過江湖人物,但這次見關龍骨,卻是他獨立處理的第一件江湖事。林皆醉笑了笑,道:“並沒有什麼不對之處。”

    段玉衡細看了林皆醉表情,搖頭道:“四弟,我看你似有話沒說。”

    林皆醉聽了不由感慨,心道幾日之前,段玉衡何曾是會看人臉色之人?他心中確有想法,只因不過是個人揣測,並未說出口,現下段玉衡既然問了,也便答道:“有一件事,我心中確實有些在意。”

    段玉衡忙問:“是我哪裏做得不好?”

    林皆醉搖頭,“不是你,是關掌門。”

    段玉衡一怔,林皆醉道:“關掌門慨然相助,乃是好事,但是他雖答應了西南教派之事,卻未提到捉拿褚辰砂之事。”

    段玉衡詫異道:“他先前還說愧對了段氏一門,既然愧對,自然是要捉拿褚辰砂的。”

    林皆醉點了點頭,道:“三哥說得是。”便不再多說。

    他心中真正在意的,正是“現下之事,我愧對段氏一門”這一句,只是全無證據的隨意懷疑,不過是徒亂人心而已,因此便沒有再說下去。

    此時外面天色已亮,有一個管事匆匆過來尋段玉衡,段玉衡便隨他去了前面,臨行前還道:“四弟,現在沒事,你先去休息。”

    林皆醉點了點頭,卻來到了林戈的房間前面。

    昨夜他與段玉衡一同守靈,卻吩咐林戈先行休息。此刻林戈已然起身,只穿了一條長褲,腰間還掛着劍,他拿了一盆水,自頭上嘩啦啦地直淋下去。林皆醉在一旁看了,心道這洗漱方式倒也別緻,便順手拿起旁邊的毛巾擲給林戈,道:“喫過早餐之後,要煩勞你先回長生堡,把這裏發生的一切告知大總管。”林戈身份,面見嶽天鳴是不大可能,由柳然轉告纔是可行之道。

    林戈接過毛巾,胡亂擦了幾把,甩了甩頭看向林皆醉,一雙淺琥珀的眼睛在晨光中格外澄澈,他道:“好。”

    林皆醉雖已吩咐了林戈,但他心中明白,金氏船隊實際是長生堡與段氏合夥。若天之涯爲船隊而來,那麼單對付一個大理並不夠,他們對長生堡又會採取怎樣的手段?

    也許林戈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然而林皆醉再一想:長生堡的勢力較之大理,要龐大強橫的多,縱然天之涯出其不意,也未必能撼動其根基,但若再次遭受如天罡三十六一般的重大損失,可也不是一件好事……

    不管如何,自己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關龍骨騎着一匹快馬,自段府匆匆離開。

    那匹馬潑喇喇出了城門,關龍骨爲了節省時間,未走大路,而是抄了條山間小路,沒走多久,他眉頭忽然一皺,便勒住馬繮,從馬上跳了下來。

    空氣中,有一絲若隱若現的草藥香氣。

    這種藥草是他少年時,師兄弟幾個偶然間發現的,並沒有什麼太大的用途,只藥草本身的味道可以散發很遠。在他還沒做掌門時,曾經在藥圃中種過一些,後來,便都沒有了。

    那時他的兩個師弟,開玩笑似的給這種藥草起了個名字,叫“遠行客”。

    人行天地間,如若遠行客。

    他沿着遠行客的氣味向前走去,走了很遠,一直到一座山的山腳下,那裏有一棵十分高大的木棉樹,一人倚樹而坐,斷了一臂,面色蒼白若鬼,一雙眼睛也猶如鬼火一般。

    “好久不見啊,師兄。”

    段玉衡去到前面,處理了幾樁事務,段永忽又趕過來,“三公子!”

    段玉衡見他面色很不好看,忙問:“又出了什麼事?”

    段永低下頭道:“三公子,天之涯那右使,在蒼山上……刻石約戰。”

    先前林皆醉與段玉衡商議時,曾擔心過天之涯中另派人馬,暗地出手。沒想到這右使反而出了這幺一招。段玉衡忙問:“他都寫了些什麼?”

    段永便從懷中取出一張白布,上面是拓下的字,字很大,一筆筆銀鉤鐵畫,若換在先前,段玉衡大概還要鑑賞一二,但現在他只注目於上面內容。上面寫道:三日之後,天之涯右使欲與段家武技一較高下,約戰地點爲蒼山清碧溪,比賽內力、拳腳、兵器三樣。那右使又寫道:他有心見識段氏的“炎天赤日雪不溶”,段氏任誰出手皆可,他並不在意一人挑一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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