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732章 離別(3)
    與如海興奮的情緒相對,普宗則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非罪也似乎並沒有對打掃這麼上心,轉了轉頭,張望了四周的書架與擺設,“玄廣師兄可否允許在下利用打掃閒餘時,翻閱藏經閣的藏書?”

    玄廣聞言輕笑出聲,“藏經閣所收之經典包羅萬象,除了少林寺的內外功祕籍外,還有一項最重要的……”

    “請玄廣師兄開釋。”

    玄廣面上仍掛着微笑,轉過身,朝着中央擺放的那尊文殊觀音走去。

    那尊足有半人高的文殊菩薩像雙目半垂,坐臥在沉木製的案上。深褐色的桌面擺放着幾盤素果與一個香盤,菩薩的兩邊則放着一束白色的鮮花,散發出淡淡的花香。

    “自然是向佛之心。此尊文殊菩薩是少林立寺時所雕,至今已過百年,寺中再無它物能與之相比。”說罷,玄廣回過身去,在文殊菩薩前放置的兩個坐墊上跪下,捻起木桌上的香粉,將之放置於青瓷的香盤中點燃。

    “供奉觀音須謹記,每日鮮花供奉,早晚祭拜,千萬要記得,必不可使菩薩聖像蒙塵。”

    非罪打了一揖,“師兄教誨,必當牢記於心。”

    如海看着這一切,忽然有些什麼涌上心頭,着魔似的開口道:“明年的這個時候,我們還會在一起嗎?”

    玄廣頓了頓,眼角餘光掃過一直低着頭的如海,神情變得有些飄忽,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只聽見一旁傳來非罪清晰且肯定的回道:“會。”

    隨即是一直都沒有說話的普宗擡起了頭,他的雙眼閃着光,望着非罪又問:“那些人中,可有廣元?”

    這下,現場陷入一片死一般的沉默,沒有人迴應這個發問。只有玄廣燃起的香菸冉冉的上升,在這陣尷尬的沉默中擴散。

    玄廣走後沒多久,一羣人便在藏經閣中散開,各自負責區域掃灑。這其中又以如海因爲做慣了戒律院的雜工最爲熟練,不一會兒就將自己的區域掃得乾乾淨淨,連沒什麼灰的書架都撢了一遍。

    如海做完自己的工作後,回過頭來幫助還在掃地的普宗。如海一走到普宗負責的書架旁,就發現非罪也在那,可非罪站在那裏既沒有掃灑,也沒有動作,似乎就只是在觀察著書架上有什麼書一般。

    如海好奇的湊到他身邊,仰着頭去瞧,想知道非罪是在看哪幾本書。

    這舉動自然很快就被非罪注意到了,他低下頭然,發出一聲疑惑的輕哼,“嗯?”

    “非罪師兄你在找書嗎?”

    他搖頭,“非也。”

    “那是?”

    “我是想知曉,藏經閣所藏的書籍,是以什麼方式排列,未來要找書也容易些。”

    如海聽候有些懵懂的點點頭。雖說非罪說的那些他一點都不明白,不過他看了看架上放着的書,在他可觸及到的高度與以下有許多都是紙本錄入的,字體看來也並不十分精緻。而那些放在他搆不着高度的書,則大多都有木箱保存起來,甚至有些講究的還在木箱外再趙了一層布套,布套上繡有十分繁複的圖騰。

    非罪自然也看見了那些擺在架上最上端的書籍,微微沉吟了一陣,片刻後才叮嚀一般的像如海說:“那些放在書架最上層的,當是十分貴重的經典,別輕易碰觸。”

    如海點頭,目光自書架上落到了一直背對着兩人掃地的普宗。

    “普宗師兄,我來幫你一塊掃吧。”

    普宗並沒有迴應如海的話語,如海也不在意,徑自拿了自己那根掃把就往他身邊擠。

    他知道廣元的離開肯定給普宗不小的打擊,自從那天后,普宗無論對誰都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甚至有時連旁人叫他,他都象是充耳不聞般。

    兩人掃了一陣,如海逐漸發現普宗其實根本沒有在做事,他只是拿着那根掃把,雙眼呆滯的左右揮動而已。

    察覺這點的如海求救般回頭往非罪看,這一望,倒正巧對上了非罪向他們頭來的目光。

    只見非罪緩緩向兩人走來,然後拍了拍普宗的肩膀。

    “傍晚了,回去休息吧。”

    這時如海看向窗外,才發現原本大亮的天空不知覺已轉成了橘紅色,原來三人在藏經閣已經待了這麼久。

    普宗跟着看了一眼窗外,那呆滯的眼神隨着夕陽光彩的變換,彷彿恢復的一些神采。

    他淡淡的說:“陪我去個地方吧。”

    說罷,普宗轉身,朝着屋外走去。這一路上他沒有回過頭,象是壓根不在意他們是否跟來,又象是確信着他們一定會跟來。

    不過雖然普宗沒有確認,但非罪與如海的確緊緊的跟在他身後。他們一路走過那條如海清晨掃過的小徑,又繞過那座矗立在少林寺中央的寶殿,這條路上草木稀疏的生長,是迎接冬日到來的蕭瑟。

    如海很快便認出了普宗這一番曲折的道路,究竟要帶他們去哪了──那是通往少林後山,塔林的路。

    繞過大雄寶殿後再走一段,鋪着石板的道路便斷絕了,出現在盡頭的是比方纔更加蕭瑟的風景。

    那一座座矗立的塔碑就如同石林一般,高矮形狀各自廻異,而火紅的的殘陽在它們身後,就像似血一般,向着這四方擴散。

    “你們看,這裏的夕陽很美吧?”普宗望着遠方,視線越過了這一片由死亡蓋起的碑林,象是飛躍到了一個平靜之所,浮現在他臉上的神情既不是悲傷,也沒有憎恨。

    他的聲音輕如遊絲,細長且綿延的,如若不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即便在如此安靜之所,也會丟失那些話語。

    “從前我有心事時,都會來這這裏看夕陽。”

    “你們知道嗎?每一日的夕陽其實都不一樣。就象是人生,即便跟同樣的人在待在一塊,每日發生的事情還是不同的。”

    如海不知覺站到了他身邊與之並肩,“師兄,是想念廣元大師了嗎?”

    普宗搖搖頭,“我不會想念他,因爲我知道他肯定會回來的。他與葬這裏的這些師兄們不一樣,他答應我了,一定會回來。”

    非罪這時放眼望去,才發現在那些墓塔的間隙處,有好幾座立碑的墳頭,碑的大小與墓塔一樣有各種形制與大小。

    於是他便好奇的問:“這裏的墓碑造型不一,是爲什麼?”

    普宗回道:“這裏是歷代少林僧人死後的安葬之地。可只有道行高深的僧人可以造塔墓,其餘的師兄弟便葬在塔林後,有些輩分稍高的也會與這些塔林混葬。”他說着,走到了一個看來稍新的墓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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