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760章 亂世(1)
    普宗如何不知道如海擺出此招的意思?便是想要他顧全兩人同爲師兄弟的情誼,放過趙燕與蕭問之,不要再追。

    可早與以一切決裂的普宗哪裏是這樣勸得住的。只見他抄起蕭問之落在地上的紅色大刀,一個大開大闔的刀路劈去,用的正是他從軍時學來,專門用來殺人的刀法。

    那刀式如海也看得多了,知曉是這軍中人人都學過的基本刀法。便斜了身子閃出去,擦着刀鋒迴避,使出少林長拳銜接的第二式。

    可普宗卻並不爲所動,繼續將那把大刀舞的虎虎生風,甚至帶上的內勁,大刀帶着氣勁舞起來,那便象是一塊吸鐵般,好幾次將本來可以順利避開的如海吸了回來,並將他身上的灰色布衣砍出了一道道口子。

    那態勢看來已經不再對如海手下留情,象是想要藉此機會將他除去一般。

    兩人兀自在那纏鬥不休之際,新一波的士兵卻又趕到了。原來方纔普宗動手的速度實在太快,這附近的士兵來不及招來更遠處紮營的將士,可是經過這一番纏鬥,兩營士兵交班的時間卻到了,新一批來交換的士兵見了現場這副慘況,爲首之人當即立斷吹響了敵襲的號角。

    這下附近所有聽見的兵卒不出片刻便會往這裏趕來,普宗明白再繼續與如海纏鬥下去並沒有好處,便主動向後跳出了戰圈。

    “狗官找人助陣來了,那這筆帳我便留着以後再跟你們算!”

    他環顧了四周,那些趕來的兵卒卻並不敢靠近他,就怕自己也變成地上那幾具屍首。

    普宗確定了這些人不過就是紙老虎,並不敢一擁而上對付自己,更是胸有成足的盯着那還未走遠的人影。

    “雖然我暫時無法將你們這些狗官全數殺絕,不過我也不能喫虧,總要你們付出一個大大的代價,讓你們知道欺侮我的下場。”

    說罷,他足尖點地一用力,竟然躍出了那些包圍他的人牆,到了正扛着蕭問之一步步退走的趙燕面前。

    “妳就發揮最後的用處,讓我平安走出軍營吧。”

    他伸出右手去抓趙燕的肩頭,另一隻手飛快的封住了她身上的幾個穴道。

    穴道被封的趙燕登時感覺自己的身子一軟,竟然倒在了普宗身上,而她本來負着的蕭問之也因此再度跌到了地上。

    蕭問之此時整個腦海中昏昏沉沉的,卻仍然聽見了趙燕那清脆且尖銳的叫聲,直直喊入他心底。

    “師傅救我!”

    蕭問之奮然撐起身子,卻只見到普宗挾着趙燕離去的身影。

    “不!放開燕兒!”

    然而他的呼喊也不過只是卑微的希望罷了,就如同他殘破的軀體一般,隨即被那些滾滾的黃沙所吞沒,最後一點也沒剩下。

    如海沒有想到普宗對趙燕的憎恨竟然如此深刻,更沒料到最後他會選擇這樣的方式,離開他們。

    他在那陣因爲普宗離開而揚起的沙塵中愣了好一會兒,才轉移視線,去看躺在地上的蕭問之。

    此時蕭問之的臉上都沾滿了黃沙,哪裏還有先前那意氣風發的樣子?

    將那些糊在臉上的沙子被撥開之後,如海第一次發現,這個行動老成,被趙章稱爲師傅的人年齡其實並不比自己大上多少。

    這是一種感覺,就在趙燕離開的那一瞬間,蕭問之瞬間好像倒退了五六歲,那一臉無助且茫然的目光看着如海,臉上是綜橫交錯的涕淚。

    那一刻,如海第一次深深的端詳起這個男人,他發現,興許這人真的沒比自己大上幾歲。

    非罪在黃沙的掩蓋下來到如海身後,他將那雙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掌搭在他肩上,隱約還能看見傷口裂開的血跡正透過繃帶,滲印上如海的衣服。

    “普宗師兄是不是不會再回來了?”如海眼中有着血跡印出來的紅色,一點點慢慢暈開。

    而非罪的聲音卻還是一如往常,彷彿什麼都沒發生般的。

    “他不會回來了,這就是命運,每個人都有屬於他的道路。”

    如海的目光移至了非罪的臉上,第一次毫不遮掩與畏懼的看着他,沉聲道。

    “我不相信命運。”

    兩天後運送糧草的車來了,一輛輛的停在趙章紮營的空地中央,堆成小山一樣,好不壯觀。

    所有將士們都爲此歡呼,那天晚上趙章特許營中士兵們圍着營火飲酒,笑鬧聲直至天亮才稍歇,將整個軍營襯托的和諧而歡樂。

    然而如海明白這一切都不過只是表面工夫罷了。就如同沒有與將士們一同狂歡獨自躲在營帳之中的趙章,還有那個傷剛好了些,就立刻馬不停蹄前去追拿普宗的蕭問之。

    他明白,這些人不過都在演一場戲,演一場告訴別人自己很好的戲,也演着一場昌盛不衰的戲。

    只是戲臺上的才子佳人出場亮相時,臺下總有個碰頭好,而他們的無論是出場或是退場,都不過只是這滾滾黃沙中的其中一粒,既沒有人在意,也不會有人哪天發現這一片沙丘中,少了一粒沙。

    非罪沒有說,如海也沒有說,所有人都在這場戲中保持沉默,沉默的融入或者等待,等待最後真相揭露的那天。

    又一個月後,軍營那些被燒燬的營帳已經全數補齊,大軍後退了三十里,與契丹暫時停戰。時節已至隆冬,所有人都心心念念着即將到來的春節。

    “你當真要繼續練那部武功嗎?”

    這是非罪不知道第幾次向如海提出這個疑惑。

    如海對此僅是點點頭,不可更動的,“要,一天不找回普宗師兄,我就要一直練下去。”

    “你知道自己已經走火入魔了嗎?”

    如海還是點頭,“我知道。”隨即他從懷中拿出那三張密密麻麻寫滿字跡的紙,“我給這部武功取了一個名字,師兄要聽嗎?”

    “你說。”

    “我想這部祕籍既然是破開佛像得到的,就叫做『殺佛』吧。”

    “殺佛?”非罪咀嚼着這個名字,然後有些遲疑道:“爲何你想取這個名字。”

    如海對此倒象是十分坦然的,臉上泛出一個苦笑,“凡事都要有代價,我想,這就是必須付出的代價。”

    即使如海沒有明言他口中所謂的代價究竟是什麼,不過非罪十分清楚。從他們取出這本祕籍以來,先是照着修練的普宗走火入魔,接着是如海,依他的猜測,當年玄廣恐怕也是練了此部武學才導致武功被廢,於是將之藏在佛像之中,希望警示少林門人不要輕易修練此武功。

    不過,當他們領悟到這一切時卻已經太晚,不僅普宗看來已經是入魔已深,無法可救,如海也爲了救人,步上了後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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