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817章 俠客隱(40)
    想到此處,突聽若雨道:“難道那個玄鐵使就是顧王霸?啊,是了!方伯伯說他是使一條黑色軟鞭的。只是我道他還正值壯年呢!”

    文之隱連忙收攝心神,微笑道:“他應該還是壯年沒錯。那鬍子是假的,我害他聲名掃地,他定是改名換姓了。”

    小綪奇道:“你到底是有甚麼本事,要人聲名掃地?”

    文之隱微笑道:“也沒甚麼本事。不過是跟他拚命罷了。”衆人聽到這裏,忙湊近了仔細傾聽。

    文之隱續道:“我之所以在光州賣兵器,其實只是繼承我父親的職業。那間兵器鋪,正是我父親開的。不過我父親雖然在賣兵器,他卻不會一點武功。我因爲我母親的關係自幼學武,小時候我便問過父親:“爹爹,你賣兵器,怎麼不學武功?”

    我父親總是回我道:“我賣兵器給人家,人家怎麼能用在我這裏買的兵器打我?這不義的行徑只會被武林上的朋友唾棄罷了。我學不學武功,又有甚麼干係?”

    我當時聽着,覺得很有道理,也就不以爲意,卻怎麼……怎麼想得到,真的就有這樣的爛人,把我不會武功的父親殺了。”

    說到這裏,眼眶也不禁紅了。衆人不知如何勸解,只默默的繼續聽着,心裏都道:“這人想必便是那個顧王霸了。”

    文之隱恨恨的道:“對,就是那個顧王霸。我小時候,一直住在青州學武,由師父養大,但固定每半年會回去找父親一次。便在十歲的那年,那一天,我回到了兵器鋪,興奮的喊着爹爹,卻看到一個陌生的臉孔坐在最後面。

    “我瞧不出他是敵人,以爲是我父親的朋友,被請來幫忙顧店的,便奔了過去,問他道:“叔叔你是誰?我爹爹呢?”

    怎料那該死的傢伙居然笑嘻嘻的跟我說:“你要找你爹爹麼?去陰曹地府找他罷!”

    我那時年紀還小,一時沒有會意過來,只退了兩步,又問了一次:“我爹爹呢?”

    哪知他突然站起身來,叫道:“被老子殺死了啦!”我被他的動作嚇了好大一跳,才聽見了他的說話,隨即道:“你騙人!我爹爹說過,會武的人絕不會殺他的!你不可能殺他的!”

    那傢伙冷冷的道:“教主說,要取得無窮無盡的金屬,第一步便是把兵器鋪通通佔下來,你老子會不會武幹我屁事,還不是一鞭殺了。”

    雖然現在我們都已經知道他是足赤教中的人物,但我那時怎麼能聽懂他說的教主是甚麼東西?也不明白他們爲何要取得金屬。我只知道,他們毫不在乎地,取走了我父親的性命。

    “那時我的武功已略有一些根柢,當下便拿出了繩索和單刀,叫道:“你騙人!快告訴我爹爹在哪裏!”

    那傢伙罵道:“不要以爲你只是個小鬼,老子就不敢殺!”右手一晃,手上便多了一條黑色軟鞭,但他只是出聲威嚇我,也沒有向我遞招。想是他想我父親不會武功,對我也沒多少提防。我心神激盪,又有一些害怕,當下雙手一揮,第一招就下了最狠辣的殺手,右手繩索正中他的頭頂。

    “可惜我那時內力尚淺,繩索又是柔軟之物,這一記雖打得他有些疼痛,卻全然沒有實質上的損害。反激得他雙眼噴着怒火,對我罵着難聽的話,朝我攻了過來。那時候,我也不懂得甚麼爲父報仇,只是想這人殺了我的父親,奪走了我最親的親人,我無論如何都要跟他拚命。因此我把所有師父說的那些平常不能使的狠猛招數,一股腦兒的使了出來。但那時我的內力實是不如他許多,終究不可能打得過他,給他一連打了好幾十鞭,終於給被逼到了牆角。那時的我,用的幾乎全是兩敗俱傷的打法,往往他一記絕招殺來,我也同時遞招,他不願跟我拚命,只有收回絕招,我這才勉強支撐了下來。

    “在牆角打了一陣,突然他一鞭攻向我的左側,我忙向右閃避,好像撞上了甚麼東西,卻聽“匡琅琅”聲響,似乎是一堆東西墜地,我頭一瞥,纔看見自己撞上的是店裏擺放暗器的桌子,甚麼袖箭、飛蝗石啦,通通放在上面。我當時看那桌子上暗器甚多,着實是一項攻擊的利器,也沒經多少思考,便直接把那桌子朝他翻了過去。這一翻包含着我所有的悲苦和惱恨,連我自己都沒料到我翻這桌的力量竟是遠較兵刃上的力氣大上許多,上面的所有暗器一起騰空而起,他要閃避也已經來不及,其中一顆鐵膽就此砸瞎了他的右眼。”衆人一陣輕噫,才明白二人的仇怨便是自此而來。

    文之隱微笑道:“你們很驚訝是不是,我當時只怕比你們每個人都要來的驚訝,也不知是否該就此收手,怔在當地不知該如何是好。那傢伙捂着眼睛,怒氣沖天,口裏又對我罵了幾聲,持鞭衝了過來。

    我見他還要再鬥,正待拚着最後一點力氣跟他相拚,突然,門外傳來一陣笑聲,一個人的聲音說道:“顧老弟,你連一個小孩子都搞不定,還給弄瞎了眼睛,真的是我們教中的敗類!”

    那傢伙一聽,自是咽不下這口氣,便衝了出去,罵道:“你好歹也是教中人物,竟敢這樣罵我?”

    卻聽得那人聲音漸漸遠去,好像說着甚麼就是同教纔會以他爲恥等等。後來我掙扎着站起身來,卻見一人從外面快步走進,低聲對我說:“你沒事罷?適才引那人出去的是我兄弟,只恨我們來得晚了。”

    我沒見過那人,問他是誰,他說:“敝姓蔡,草字伯安,安康的安。舍弟字仲康。”

    我點點頭,但實是無力,也無心去想些甚麼。那人便替我包了傷口,還打理了一下店裏。我看了自是十分感動,但想起了門外那人的說話,心中一陣擔心,不禁問道:“適才令弟言道,他跟攻擊我那人同教,這是真的麼?你們又爲甚麼要幫我?”

    那個人道:“是真的,我們便是執行教中任務才路過這裏的。不過你不用害怕,我們兄弟是因爲看不慣這教的作爲,才和家父一齊在裏面臥底,只盼哪天能讓這個教澈底瓦解。”

    說着便向我簡略的介紹了下有關“足赤教”的事,也告訴我我的殺父仇人名叫顧王霸,正是江湖上的“黑蛟霸王”,也不知他爲甚麼捨棄了在江湖上混下的名堂,進了這個教裏。”說到這裏,忽覺胸口一悶,全身一陣發燒,險險喘不過氣來,連忙轉身假裝打了個噴嚏,收尾道:“想來,他一直說我毀了他的名聲,定是這蔡氏昆仲在教中不斷宣傳,迫得他擡不起頭來。不過他後來如何重新崛起,我就不大清楚了。”說完,雙手一攤,笑道:“我的故事說完了,喫飯罷。”

    衆人聽了這個驚心動魄的故事,都是百感交集,如何還喫得下飯,都是心不在焉的扒了幾口飯便罷。若雨心想:“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似乎也是十歲左右,怎麼想得到他便在不久之前,竟是承受過如此大的鉅變?也難怪他見了人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不禁又對他多了一絲欽佩,和一絲小小的憐惜。小綪也從此對他改觀,覺得他之所以表現的如此逞強好勝,實是源自於倔強而非驕傲。

    若雲低聲問龍後銘道:“爹,怎麼他那邊打得天翻地覆,我們卻一點兒也沒聽說?”文之隱內功深湛,耳音甚靈,將她這問話聽得一清二楚,便道:“哪裏天翻地覆了?在路人看來,不過便是一間兵器鋪裏吵吵鬧鬧,誰又想得到裏面發生甚麼事?那蔡氏昆仲也是因爲知道那個黑蛇王八在裏面,才探頭進來的。莫說你們,江湖上知道這事的,恐怕也只有我和足赤教裏的人。”若雲聽了,點了點頭,便不再問。若雨心道:“難怪方伯伯也不知道,還特地趕到光州來要把他處理掉。記得那天路上行人都盯着我的旗子看,自然是想着那個玄鐵使之故,那麼他倆打架的事,想來這其中也是沒人知道的了。”

    飯後,一行人再度上路。衆人擔心此事觸動文之隱心境,再也不曾提起。路上龍後銘擔心文之隱受了傷不宜顛簸,命車伕緩緩而行,終於在十來日後回到了光州。若雨看文之隱一路無恙,也是十分歡喜。

    衆人回到先龍第,龍後銘問文之隱道:“不如你在此處留宿一宵,明早再行如何?”文之隱道:“伯伯好意我心領了。我還是早些回去見我師父爲是。”若雨聽了這話,擔心又起,心道:“顯然他的傷勢仍是沒有全好。”又想父親不知他受傷的情況,便道:“是啊,爹爹,他師父這麼久沒見他了,應該會十分擔心罷!”龍後銘想既連女兒都這麼說,便不再執意留客,贈了一匹馬給他,道:“一路小心。”文之隱點點頭,與衆人一一作別,上馬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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