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830章 俠客隱(53)
    只聽得一女子聲音叫道:“文師哥,好俊身手!”

    正是陳和苓和那老婦一起到了。

    文之隱聽她呼叫,微一分神,竟不及閃避阿易刺來的一劍,幸得範師哥在一旁招架住了。

    文之隱臉上一紅,連忙收攝心神,繼續再鬥。

    那老婦看看己方是文之隱和那範師哥出手,雙戰對方二人,她知那範姓徒兒得授雖少,練功卻極勤奮,可算得諸弟子中的前面幾名,然而這時與文之隱合作竟佔不到上風,心中一奇,才知這次真的是來了硬手。但見徒兒此時未呈敗象,也不即出手,只是加大了口中低吟之聲。又見若雨魯通坐倒一旁,便走去解了二人穴道。

    她手上雖自運勁,吟聲一刻未停,她這低吟聲相較於那青年和阿易二人嘯聲的強兇霸道,十分平緩柔和,便似一匹柔軟的綢緞,輕輕將搖擺不定的心神通通承接了下來,凡是練過茗玉派內功之人,聽她吟聲都大有舒緩之效。若雨不再煩惡難當,魯通和趙師哥更是瞬間回過神來。

    二人如夢初醒,一凝神間,就提了兵刃要衝上去。不料纔剛舉起腳來,鬥覺一道冷電般的目光掃着自己,卻是師父用眼神示意且莫出手,二人嚇了一跳,只得按兵不動。那老婦想己方出手的已是現下全山武功最高的二徒,以衆擊寡非但有礙茗玉派聲名,只怕人多手雜,反擾亂了自己人,加上自己持續以低吟聲相助,己方實是穩操勝算。茗玉派中人瞧出消長之勢,俱是大喜,各人專心觀鬥。

    忽然,一陣悽惻的聲音從山腳下傳來,似梟啼,似鬼哭,似狼嗥,聲音忽高忽低,忽前忽後,茗玉派衆弟子只覺一陣涼意自心底透了上來,心神盪漾,渾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那老婦微微一驚,知道是來了敵人,而此人人未至,聲先到,居然用聲音向自己宣戰。只見衆徒腳步虛晃,眼神空洞,知道自己輸了可不只是關係勝負而已,只怕還連累到門下衆徒的性命,當即吟聲漸響,遠遠傳送了出去,將敵人攻勢接了下來。她既運內力與敵相抗,茗玉派衆徒也就不再如此難當,紛紛寧定了下來。

    那老婦聽這聲音極盡變換之能事,當下以不變應萬變,不管對手嘯聲如何輾轉變化,她就只是不斷低吟,到得後來,吟聲一層一層重重疊疊,宛似一個浪頭接着一個浪頭打來,澎湃洶涌不絕於耳。

    但哪怕她的吟聲如何驚濤裂岸,那婉轉悽測之聲仍是清清楚楚地送至各人耳朵。兩人在空中以聲音激鬥良久,似是旗鼓相當。下面文之隱等四人的打鬥也是遲遲未分勝負。終於好一會兒過後,那婉轉悽惻之聲似是無力與抗,聲音漸漸放低放輕,愈抽愈細,終於再無一人聽見。若雨等人見彼消此長,都是好一陣歡喜,但那老婦似乎絲毫不以爲意,依然低吟不止。

    文之隱自出生以來便給師父帶着日日學藝,對於師父吟聲所受感應遠較儕輩爲烈,這時聽得師父吟聲不停,只覺心中一片澄淨空明,愈戰精神愈長,大喝一聲,體內氣息加速流轉,手上一招一式皆成自然,遞招遠較平常快上兩倍。

    阿易見他忽地加速攻勢,吃了一驚,退了兩步,硬架了幾招,已再搶不到先手,登時只有守衛的份,那青年也自增添不少守勢。

    忽地文之隱長嘯一聲,右手繩索如矯矢長蛇般朝空中飛去,衆人下意識地擡頭望了一眼,忽然一個黑影晃過,阿易向旁直飛了出去。

    卻是文之隱趁衆人擡頭之際,右手牽引繩索根部,一纏一送,一記“推窗望月”,直將阿易的身軀向右邊摜了出去。那青年大喫一驚,想要相救卻已不及,只見阿易在空中轉了整整一圈,雙腳釘在地下,竟是一動不動了。

    他驚怒交迸,喝道:“我跟你拚了!”舉劍向文之隱劈來。

    文之隱見他攻勢,不欲正攖其鋒,斜身一閃,繩索截他劍柄,左手單刀向下一劃,刀背直向他腿上陰市穴拂去。眼看他這一刀迅捷無倫,那青年的劍又被擋在外門,這一下絕對是非拂中不可,突然間,一陣震天價的巨嘯在各人耳邊轟然響起。

    那老婦口中本是不斷低吟,這時給另外聲音襲來,首當其衝,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退了數步,喘息不已。其他弟子倒是因此安然無恙。陳和苓站在師父身邊,忙伸手扶住了,卻給用力甩脫。

    文之隱聽師父吟聲忽止,手上勁力一鬆,刀背偏了數分,竟是沒拂中穴道。

    那青年見良機如此,儘管腿上給刀背擊中之處好不疼痛,左手食中二指疾出,點向文之隱胸口膻中穴。

    文之隱雙手均不及轉回,居然讓他一舉得手。他激鬥之中給敵人點中穴道,身子微微向後一仰,眼看便要翻倒在地,突地兩個人從兩旁搶出,一人直衝了上去,另一人見對面有人衝出,當即停了腳步。但這二人便算有再高的輕功,也不及一直站在文之隱身側的範師哥,他刀交左手,右手便將文之隱扶住了。

    那範師哥右手扶起文之隱,向旁一望,只見那素不相識的師妹正站在一旁,便道:“你把他扶下去罷。”

    那人自然便是若雨了。她與文之隱在患難中結識,一路相互扶持,這時見他要倒,竟渾然忘了身邊許多人注視,不由自主便奔了上去,待見有人率先扶住了他,不由得想起他師門許多人都在一邊,臉上一陣發燒。但當此地步自是不能退回,聽得那範師哥這麼說,趕緊將文之隱扶了下去。

    那老婦見文之隱被點中穴道,眉頭一皺,便想過去看望,但眼睛一瞥,卻見一個灰色身影掩了上來,腳下迅捷,猶似足不點地一般。她知道適才突作異聲,激得自己噴血的必是此人無疑,身子一晃,已到了那人身前。卻見這人鬚髮皆作灰白,鼻凸嘴大,雙目如電,步履輕捷,想是身具上乘武功。

    那老婦哼了一聲道:“閣下莫非是漠北一狼?”

    那老者道:“茗玉掌門真是好眼光,金刀武氏名不虛傳。”

    原來這老者乃姓成名克玖,長居漠北一帶,因其出手狠辣,素無俠義行徑,又喜着灰袍,武林中人便贈他個外號作“漠北一狼”。

    那適才與文之隱等相鬥的青年是他孫子,單名一個字展,武藝由他親授,阿易則是他另收的徒弟。

    至於作爲文之隱師父的這老婦姓武名芷珮,十多歲時武藝初成,便以一柄單刀四處行俠仗義,江湖上人稱“金刀武氏”。後來二十九歲上懷了對雙胞胎,便隱居此山中,除爲人母之外,也精研武學,又獨僻蹊徑創立了茗玉派,自任掌門。

    那老婦武芷珮哼了一聲道:“果然是心如豺狼,你教的好徒兒啊,竟敢鬧到我的茗玉派來了?要殺個雞犬不留,我倒要看看你們如何殺法。”

    成克玖笑道:“我今日來此,也不是有意尋仇,只是想見識見識貴派武功,如果勝……”

    武芷珮打斷他話頭道:“滾回去問問你兩個徒兒罷,他們見識的可清楚了。”

    成克玖笑道:“這怎麼行?你只不過是叫令高徒演演三腳貓的招式,我徒兒哪學得到甚麼?”

    魯通叫道:“甚麼叫做三腳貓的招式?”

    趙師哥也叫道:“你徒兒還不是敗下陣來了?”說着指着站在一旁的阿易。他當時其實是給文之隱用繩索點中穴道後再遭擲出,只文之隱力道拿捏奇準,竟讓他穩穩以雙腳站地而不倒下。

    成克玖一看阿易神情,便知是給人點了穴道,緩步走到阿易身邊,在他肩頭拍了兩掌,笑道:“我徒兒不過翻翻筋斗,做做樣子罷了,難道真能給你們這些小輩點中穴道不成?阿易,你說是也不是?”他以掌拍擊之時運上了十成內力,竟在霎時間將阿易被封的穴道給解開了,阿易氣息一順,“唔”的一聲叫了出來,便好似回答師父的話一般。

    那老婦武芷珮眉頭微微一皺,知道對方是指明向自己挑戰了,可適才與他用聲音相鬥許久,只怕對方內力還是稍勝自己一籌,一時躊躇未決。突聽得一人說道:“難道你以爲文師哥已經拿出全部本事了麼?我武功雖不及他,但要勝你也是沒問題!”

    成克玖雙眉一揚,朝那聲音看去,卻是一個身着白衣的少女。

    武芷珮聽得是陳和苓聲音,大感意外,心想這女弟子素來心細謹慎,不會不知此人武功高強,更別說出言跟他挑戰了,忙道:“苓兒別亂說話!”原來陳和苓適才見文之隱就要倒下,正欲奔出,卻見對面那少女已經搶上,心頭一驚,登時止了腳步。

    文之隱十歲那年父親遭顧王霸殺害以後,便下山接掌父親事業,在那以前,陳和苓對他實沒多少在意,但之後文之隱每年回山長住一次,也許是久別重逢,陳和苓只覺每多見這師哥一次,他又多了一分英俊,一分瀟灑,雖知許多同門對自己頗有情意,一縷情絲卻是縛在文之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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