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之隱嘆了一口氣道:“其實沈大哥,方纔那些人正是教中人物,他們定是要來捉我和雨兒妹的。我跟他們的過節多到數不完,尤其……那教中的首腦人物,連同那顧王霸在內,都是我的殺父仇人,這一次,我是要挑了這個教。”此言一出,除卻若雨之外,衆人盡皆大驚。
沈暉定了定神,向莫虔羲交換一個眼色,向文之隱道:“既然是你的殺父大仇,咱們相識一場,決不能袖手旁觀。”文之隱大是感激,喜道:“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你們纔好!”沈暉笑道:“先前你和楊大哥捨命相救,剛好也給我們一個報恩的機會,何況爲全武林除害,本是我輩該行之事。”
梧桐忽道:“文兄,我一生沒半點長進,讓我一同攻打那足赤教好嗎?”他方纔在茅屋外與廖陶二人交手以後,才知道自己武功是多麼上不得檯面,亟盼能多加闖蕩,廣增歷練。文之隱見梧桐躍躍欲試,微一沉吟,笑道:“好!我們就一起去!”梧桐喜道:“太好了!”杜嚴聞言一驚,心道:“要是他們也逼我一道前往,那我豈不是自掘墳墓?”卻見文之隱眼光似是一瞬間掃過自己臉上,道:“杜兄大可不必隨我們犯險,和雨兒妹的家人一同在外靜候好音即可。”杜嚴暗暗鬆了一口氣,一抱拳道:“身無武功,卻要諸位見笑了。”沈暉笑道:“杜公子是讀書人,自不能和我們這些成天掄刀動槍的野蠻人相提並論。”若雨聞言一笑,二眼脈脈含情的望著文之隱,心道:“因爲你,我再也不是讀書人啦!”
沈暉一瞥眼間,見了若雨杜嚴二人所乘馬匹,道:“文兄弟,既然要給足赤教一個痛快,還是人多好辦事。咱們受幫規限制不便騎馬,你們先行一步,我和莫大哥沿路召集一些幫衆,隨後而至。”文之隱道:“也好,四位大哥費心了。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出發。”若雨一眼瞥見杜嚴面有難色,笑道:“阿隱哥,我把你的馬兒騎來,那是不錯,可若要現在出發,我和梧桐大哥可沒坐騎啊!”文之隱會意,道:“也對,何況你和杜兄特地出來追我,我們還是休息一會的好。”杜嚴一聽,繃緊的臉登時鬆了,取了一錠銀子遞與文之隱,道:“那再麻煩你去要上幾間上房。”文之隱笑道:“這時間哪還能住客店?就地在這兒休息一會也就是了。”杜嚴一驚,心道:“在這裏?”沈暉道:“杜公子不嫌棄的話,我兄弟可以把鋪蓋借給你。”杜嚴嘆道:“不必了,我靠樹小寐就是。”於是一行人就地而憩。
衆人歇下不久,夜晚冷風輕輕拂過,文之隱只覺一陣涼意襲體,一驚而醒,暗道:“我居然這般糊塗。”輕輕巧巧地站起身來,悄悄步到若雨身邊,脫下外袍,給她輕輕蓋在身上,望着若雨秀美的臉龐,忽覺心中一陣盪漾,好想再在她臉上輕輕一吻,連忙收攝心神,快步走了開去,心道:“雨兒妹……這次一發現我不見,就急急忙忙的出來尋……對不起……又讓你操心了。唉,明明一直聽見千里共嬋娟的聲音,卻不能出手迴應,真是引人心急。我這般粗心大意,到底是憑甚麼,我文之隱竟能得她青睞,蒙她關照一生?”腦中驀地回想起祁夏清的鄙夷言語:“你貌不如我,纔不如我,一生不過只會賣命罷了,你的命卻又值幾個臭錢?”心頭一沉,暗道:“賣命……是麼?命纔不是拿來賣的,是拿來守護心中所愛用的,你祁夏清用情不專,怎會懂得這個道理?嗯……真心相待……或許我讓雨兒妹看重的,只是如此而已罷。”在草地上緩緩踱了半個圈子,輕輕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慢慢書了一個“龍”字、一個“若”字、一個“雨”字,然後不知不覺地,又書了一個“愛”字,微微一笑,心道:“文之隱啊文之隱,你真的有能耐護她一輩子周全麼?”
“你擦這木魚做甚麼?”
“你沒見過有人以木魚做兵器的麼?這是我爹爹賣的,擦乾淨些好賣給客人。”
“你說我要使甚麼兵器好?我想找……”
“自己的兵器自己挑,哪有問別人的道理?”
“你便幫我繪一隻龍罷!最好是會降雨的那種。”
“好!”
文之隱嘴邊漾起一道幸福滿足的微笑,心道:“你可知道,你到我店裏來的日子,正是我與顧王霸相鬥隔天,那時,我纔剛把七葷八素的店面打理完畢,你,是第一個向我說話的人。我身上傷口依然疼痛着,對外人懷有深刻敵意,不能好聲好氣的和你說話,但,自從那一天過後,我發現,我再也忘不了你,每一天,都望着兵器鋪外的道路,期待着你的身影……我自知配不上你,不敢讓你知道我的心意,不敢稍改先前作風,唯恐遭你察覺。不過聰明如你,你還是發現了,而且還願意,一生,一世,陪伴在我的身旁……你總問我,爲甚麼要待你這麼好,但你不知道,真正一直待我好的,其實是你啊!”
“告訴我,你有辦法到山上的,對罷?”
“我……我其實……沒有把握……”
“所以你一定要自己收着,相信自己一定能回到山上,好麼?說不定你師父能治好你的內傷,不是麼?”
文之隱心道:“也正是你,讓我再一次有了活下去的動力,還救活了我一條小命。”心緒及此,食指業已繪到龍尾的最後一筆,正待點上眼睛,忽聽一人說道:“文兄弟,你也睡不着麼?”文之隱一驚,回頭一望,竟見了莫虔羲高大的身影。
文之隱臉上一紅,道:“莫……莫大哥。”莫虔羲微微一笑,坐在他身畔,道:“我聽見你和那紅衣人約定十天,要抵達足赤宮,是不是?”文之隱驚道:“你聽見了?”莫虔羲道:“你們沒走多遠,那句話也沒壓低聲音,若不是沈弟忙着招呼其他人,他也會聽見的。不過這不重要。我告訴你,十天之內,不騎馬到不了目的地,我私與沈弟約定過了,他自去召集幫衆,我隨你們一道過去。”文之隱一怔,道:“你要騎馬?”莫虔羲微微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