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953章 俠客隱(175)
    文之隱此時在深淵底部,雙手已而交替往復十餘次,好容易升上四丈高度,忽有一人叫道:“文兄弟,你在那個地方幹甚麼?”文之隱聽得聲音,回頭一望,見馮牛正站在金板上探問,背後還引了一羣紅衣教衆,文之隱暗驚,心道:“不好,在這裏遇到馮牛,我有死而已。”想起獨留上方的若雨,哀告道:“馮牛……算我求你了……不要在這時落井下石……好麼?”

    馮牛道:“你莫非是要爬上去?”文之隱喘着粗氣答道:“是啊!”馮牛道:“你瘋了!這地方是九九八十一丈深,你要爬到何年何月方休?”文之隱道:“你……你不對我出手……我總會上去的。”馮牛道:“算了罷!你是不小心掉下來的麼?我開金板機括送你上去。”文之隱道:“你……你要幫我?”馮牛道:“就當謝過你饒命之恩。”文之隱心頭一鬆,掛在二柄大刀上,道:“那就……謝謝你了。”

    馮牛微微一笑,自去撥動金板機括,不料撥動以後,金板竟是不爲所動。馮牛心中暗驚,道:“文兄弟,地上這許多兵器是你的麼?”文之隱道:“是啊!要不是我……拋掉了他們,我現在……可能……就不只是斷腿了。”馮牛見他腿上綁了二根鋼杖,心中暗暗驚佩:“他從上面掉下來,不但沒死,還有辦法幫自己醫治斷腿?這忙我是幫定了。”低聲身後教衆吩咐道:“我要找的人就在此處,你們回去罷。”一衆紅衣教衆應了,馮牛便將赤銅大門關上,又撥弄幾次金板機括,仍無一點用處,見文之隱晾在那裏呼呼喘息,心道:“他既然有本事爬到那裏,定是有着強烈的求生慾望,現在我卻讓他停下,只怕他撐不住就會掉下。”叫道:“文兄弟,如今你雙腿已殘,我馮牛生平最瞧不起的就是殘廢之人,我收回我剛纔的話,你自己想辦法上去罷!”文之隱大驚,一瞬間怒火填膺,叫道:“你這未免欺人太甚!好!我就自己上去!”一股倔強之氣驀地衝起,又持刀繼續向上,罵道:“你……你會有報應的!”

    馮牛心中暗笑:“這小子……真的是傻得可愛。好了,我也不能浪費時間,得快些研究出來這機括出了甚麼問題纔行。”望着地下千奇百怪的兵刃,暗道:“如果我沒猜錯,這機括怕是給他自己打壞了。”方纔文之隱雖是將兵刃連着腰帶一起丟下,然而從上方落下的衝擊力道過巨,此時衆兵刃早已四散各處。馮牛將所有兵刃掃過一遍,看看是否有哪項是穿入金板的,果然見了西首角落插了一柄烽火棒,便走去將它拔起,然而見它不過在金板刻出不到半尺的凹痕,顯然並未破壞機括,便又走了開去。

    馮牛轉了二圈,直將地上所有深入金板的兵刃通通拔起了,卻仍無法啓動金板機括,心裏也不禁急躁起來,一擡頭,見文之隱又升了二丈高度,心道:“這小子的毅力耐力也未免太過驚人,我可不能輸他。”但見地下就只是一片黃澄澄的金板,與平常一般無異,雖在宮中待了十餘年,竟也搞不清原因爲何,見文之隱的所有兵刃都已集在金板中央,實不知哪裏還有古怪,心道:“總不可能是這些兵刃過重,這些東西再多也不到一個人的重量,而這金板承載十餘人也不是問題,爲何偏偏此時沒法移動?不管,平時沒有這些兵刃就沒問題,我不如先將它們全部清除。”想不如再激文之隱一激,叫道:“我看你也快不行啦!你這些兵刃就送給我賣錢好了!除非你真有本事到最上面,否則我絕不還你。”

    文之隱此時早已累得連說話的氣力也無,眼前也是一片昏花,迷迷糊糊中聞他此言,心一橫,又清醒了數分,心中只道:“我就能上去,你待怎地!”馮牛見他果然加快速度,心知言語之功見效,便開了赤銅門,命十餘名手下將兵刃通通帶回門中。文之隱聽得兵刃搬運之聲,心中只是更加惱恨,將所有痛苦疲憊全部拋諸腦後,一心一意只是向上。

    馮牛見衆人搬運完畢,又將門關上,心中暗祝:“拜託,不要真的壞了!”撥動機括,靜待片刻,卻覺金板終於上升,心頭大喜,叫道:“文兄弟,不必爬啦!”見金板瞬間升到他的身畔,連忙伸手把他身子拉下,文之隱手握單刀之緊,只讓馮牛連人帶刀的一起拉了下來。

    文之隱道:“你……你幹嘛救我……”馮牛道:“我早說了要救你,但金板方纔壞了,只好騙你一騙,免得你沒了向上的動力,反而掉了下來。”文之隱一笑,道:“原來……如此。”雙目一閉,再也沒了聲息。馮牛連忙探他脈搏,心道:“不會反而死了罷?”就在這時,忽見眼前一條繩索垂下,馮牛一奇,向上望去時,只見另一端夾在若雨膝間,她的雙手卻是不斷搓揉着甚麼布料,想來正在將繩索接長。

    馮牛叫道:“龍姑娘,小心啦!”若雨向下一望,見他手中抱着的不是文之隱是誰?心頭大喜,涌身就朝金板跳落,叫道:“阿隱哥!”雙眼瞬間充盈了淚水,卻是喜極而泣。文之隱聽見這聲再熟悉不過的呼喚,緩緩睜眼一線,微笑道:“雨……兒……妹……,我……終於……見到你了……”一句話說完,又即暈了過去。

    若雨急叫道:“阿隱哥!你沒事罷!”一瞥眼間只見文之隱雙腿綁着鋼杖,雙膝呈現紫青之色,腫脹到原本二倍之大,驚叫道:“阿……阿隱哥,你……你的腿……難道……斷了?”馮牛嘆道:“他從上面摔下不死,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若雨哭道:“阿隱哥!你……你爲甚麼要跳下去!”但這次文之隱卻沒再醒來答覆她的說話,若雨哭道:“你不能死,你不會死的,對不對!”一轉眼金板已升到最頂,馮牛道:“姑娘,這少年還是交給你罷,他幫你治傷之時,我已經答應二不相幫了。”若雨也不管他到底在說些甚麼,只是接過文之隱的身軀,從金板步下地面。

    馮牛待金板直立,亦走了下來,道:“姑娘,再見了。”若雨拭了拭淚,道:“謝謝你。從今以後,我……我原諒你了。”馮牛淡然一笑,正要離宮,忽然想起,喃喃道:“不好,那九名高手哪裏去了?要是回完人園去,我豈不是失信於人?”一個轉彎,便回去找尋九人蹤影。

    若雨也不在乎他到底在搞甚麼把戲,只是輕輕將文之隱放躺地面,見文之隱雙膝腫脹,滿臉發白,大是心疼,低聲道:“阿隱哥……很疼麼?”卻仍不聞文之隱一點回應,眼淚又再落了下來,右手輕輕顫抖,就按向文之隱手上脈搏,低聲道:“阿隱哥,你答應過我,要陪我走過一輩子的……你不能說話不算數啊!”凝聚所有心神感受他的脈搏,卻不得一點動靜,只覺熱淚無聲的從頰邊不斷滾下,隨即屏息繼續感應。

    約莫過了三日三夜之久,若雨終於感到自己食中二指按住的肌肉微微顫動一下,心頭大喜,心中只不斷唸道:“沒事,沒事,阿隱哥一定沒事的。”但見他此時昏迷不醒,卻全不知該如何是好,想起先前楊少恆重傷之際,文之隱屢用內力爲他療傷,心中大急:“怎麼我也沒想過要去看看到底該按哪裏?如今我內力強了,卻沒一點阿隱哥的本事,又有何用?”

    左思右想,暗道:“記得先前阿隱哥到煉丹房去爲我尋找解藥時,那裏頭全是大夫,不如先到那裏請教請教。”可想文之隱此時雙足俱斷,無論揹負或是抱持都可能會害他傷勢更重,只想取塊木板墊在他的身下,以繩拖行,但放眼四顧,哪裏又有木板?一轉念間,想起先前文之隱帶自己從望帆樓跳下之後,連逖見他雙足傷勢沉重,便舉着他的腋下攜他同行,若雨心道:“雖說阿隱哥的身子比我高上一些,但此時我已得了他許多內力,想來只要舉高一些,那也不是問題。”低聲道:“阿隱哥,我要把你帶到大夫那裏去了,你撐着點。”但她想起來容易,要將文之隱從橫躺轉爲直立,那又豈能不稍加重他的傷勢?原地籌思半晌,終於輕輕抱着他的腰間,將他整個人一起提起,便快步往煉丹房奔去。

    若雨給文之隱抱持手上之時,早已暗記路徑,加上以往曾和小綪研究足赤宮多處岔道,毫不費力就到了煉丹房之前,惟經過文之隱闖破的那一鋼板大洞時,一時又想起他待自己的種種好處,看上他手臂上的道道傷痕,心中一陣難過。

    若雨站在門前,心道:“我終於明白你爲何那麼喜歡破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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