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952章 俠客隱(174)
    若雨闖進宮中,叫道:“阿隱哥!你在哪裏!你怎麼就這樣離我而去了!”她受了文之隱近九成內力,最後又得連逖少許內力,這一喊之下,只震得四周牆壁嗡嗡作響,若雨心中暗驚:“阿隱哥究竟輸了多少內力給我?他不會不要自己性命,全部輸給我了罷?”心中更急,又喚:“阿隱哥!我想見你!你快出來罷!”

    文之隱聽見若雨呼喚,臘八那日的畫面又斗然閃過腦中,只覺自己雙手染滿了鮮血,暗道:“雨兒妹,對不起,是我害了你,你忘了我罷!”心中又道:“原來不是顧王霸,害她肩傷如此沉重的不是別人,就是你這個王八蛋!”想起若雨先前故意隱瞞此事,無疑是顧及自己感受,心中大是惱悔:“她無一處不爲我着想,我卻把她傷得如此模樣,害她如此傷心難過,你配麼你!”忽又想起數日前若雨突作惡夢,一時間對自己大是害怕戒懼,終於明白了一切,心道:“原來如此。她對我雖絕口不提此事,這件事卻早已深深烙進她的心底,如此一來,她要是跟我一輩子,一輩子心裏都藏着這件事,一輩子都擔心我忽然傷害於她,她哪裏還能快樂?雨兒妹,你待我的好,我無從歸還啊!”想到這裏,腳下卻愈來愈快,彷彿內力強弱已再不是決定他速度的關鍵,遙遙向前方紅影追去。

    文之隱奔得全身脫力,一瞥眼間,忽見眼前出現一個無底黑洞,而那紅色人影卻已消失不見,文之隱心道:“原來如此,那是陰間的厲鬼,他知道我傷了雨兒妹,爲我找了一個最好的歸宿……對不起……雨兒妹。”向前一縱,便往那深洞跳去,閉目待死。

    正當此時,若雨恰從一轉角轉出,急叫道:“阿隱哥!你做甚麼!你不能死!”她受了文之隱內力之後,聽力加倍靈敏,聽到一腳步聲與文之隱的極爲相似,急急追了過來,恰見文之隱朝黑洞跳下,當下不及細思,跟着涌身跳下。

    文之隱聽得若雨呼喚,大喫一驚,一睜眼,只見若雨就在自己上方一丈高之遙,驚道:“雨兒妹?”右手不假思索的抽出繩索,向上一纏一送,哭叫道:“不準下來!”用盡全身喫奶力氣一拋,又將若雨拋回地面。若雨只覺腰間一麻,知道給文之隱封了穴道,渾無一點力氣掙扎,哭道:“阿隱哥!你快回來!”想起文之隱之前曾經提過運氣衝穴的法門,連忙依法爲之,但她心神激盪,內力居然無法凝聚,加之從來不曾用過此功,一時間居然無法衝開。

    文之隱將若雨上拋之後,只覺自己雙頰熱淚片片落下,心中難過至極,暗道:“雨兒妹,對不起,再見了……”又覺自己落下的速度愈來愈快,心道:“我就要死了。爹、師父,我要去找你們了。”

    卻忽然聽見若雨在上頭的呼喚,一句話陡然劈過腦海:“他們希望我能在他們走後擁有一個全新的生活,但他們並不知道,我絕對不希望他們這麼做……我只希望,他們能繼續陪伴我身邊,好好愛我。”心中一驚,暗道:“要是我走了,誰替我疼雨兒妹?誰像我一樣一生一世保護於她?”只覺方纔所想全都錯了,大叫一聲,拔出單刀便往旁邊激射而去,同時繩索一揮,直纏到刀柄之上,但聽“刷”一聲響,單刀已在金屬牆上刺落,文之隱正想放完繩索長度便能停下,不料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響起,卻是他下落之勢實在過快,繩索在一瞬間放完,反將單刀向下拖行,在一旁牆面割出一道長長的口子。文之隱大驚,身處疾速墜落中也不及細想,摘下腰間四條掛滿硬實兵刃的腰帶便往地上擲去,只盼能稍緩落勢,卻在同時單刀已而磨鈍,受文之隱下墜之勢一扯,從牆上隙縫掉下。

    文之隱當此地步已不能更驚,反而稍稍冷靜下來,正待更取一刀再射,卻忽覺一陣壓迫感襲來,地面與他相距已不及二丈之遙,他心念一閃,隨手抓出平素纏於身上的一大把軟兵刃,看準地下金板,高喝一聲,奮起全身餘下力氣往地下猛力揮去,“啪”一聲大響,所有軟兵刃一齊擊上金板,隨即他的雙足重重落下,“喀”一聲,他的雙腿已折。

    文之隱迭遭如此痛楚,眼前一黑,險險要暈了過去,心中只剩一個念頭支撐:“無論如何都要上去,雨兒妹在等我。”放脫手上兵刃,強自撐開眼來,舉袖抹掉臉上的汗水淚水,望着四面高牆聳立,突然省悟此處正是足赤教鍊金四門的入口之處,想先前憑着絕頂內力輕功,毫不費力就逃了出去,如今雙腿已折,內力只剩不到二成,卻要如何從這裏逃出生天?

    文之隱環視四周,見周身遍地是自己方纔拋下的兵刃,心道:“直到最後,你們還是沒有拋棄我。”揀了二根鋼杖,撐持着站起身來,不料雙腳一碰到地板就是疼痛欲碎,文之隱一咬牙不使叫出聲來,雙手將自己身體憑空擡起,不讓雙腳着地,果然勉強舒服一些,仰天而望,心道:“但就算我能站立了,又怎麼從這裏爬出去?”看向地上的諸多兵刃,當先望上的,還是繩索,但這四面牆都是滑溜溜無一點着手之處,繩索又更有何處可纏?隨即看向多柄單刀,心念一動,暗道:“如果我雙手持刀,交替向上,在這牆上鑿出一個個洞,我或許就能上去了!”但他此時雙手撐杖站立,卻是取不及地上單刀,只好慢慢將自己身體降下,想要以足立地,不料雙手力道稍微一鬆,腳底稍一着地,脛骨便碰上已斷的膝關節,只痛得死去活來,豆大的汗珠從額上筍冒而出。

    文之隱心道:“文之隱啊文之隱,你難道受了點傷就這樣沒用了麼!”回思起自己所學武功,靈光一閃,再次將雙足撐起,二手將鋼杖底端往前一推,順勢躺臥於地。他脊椎雖然重重撞上金板,但早已感覺不到一點疼痛。

    文之隱勉強坐起身來,四下一望,便將幾柄鋒利大刀收在身上,正待撐起,忽然想到:“記得以前曾經聽師父說過,大夫醫人斷腿,會夾上二塊木板固定,我不妨將這二根鋼杖綁在腿上,或許日後也能好醫一些。”掙扎着爬在地上撿回繩索,取刀一分爲二,便將鋼杖牢牢纏在自己腿上,並讓二杖長出自己腳底一小截,免得落下時又受震盪。這番忙碌之後,文之隱只覺全身無力,猶如全身骨頭都要散開一般,猛力將頭搖了兩搖,腦海中彷彿又看見了若雨的倩影,精神一振,便取出二柄大刀在手,又尋了二杆鐵槍,將自己身體撐起,高喝一聲:“去!”左手持刀插入牆中半尺深度。

    文之隱拚命用左手支住自己全身重量,右手收起雙手鐵槍,用力向上一掙,右手大刀已經插在左手上方二尺高度處。文之隱雙手持刀,將自己吊在牆上,心道:“真的能行!”勉力一笑,右手更向內插,左手乘勢抽出,又再向上插落。

    文之隱心道:“虧我當初功夫厲害之時,隨便要上就上,如今內力所剩無幾,攀這堵牆居然如此費力。”又感自己雙腳空蕩蕩的垂落,心道:“何止是內力沒了,雙腳也無從借力,要上去,就靠自己的雙手拚上去!”心中一壯,左手一用勁,右手更上了好些距離,心道:“雨兒妹,你再等我一會,我一定會活着回去!”

    若雨躺在洞旁地面,只是以淚洗面地望着黑洞,一心一意渴盼文之隱能突從洞中飛起而出,就像先前帶她逃離顧王霸埋伏處的陷阱時那樣。同時,她也不斷試圖將內力運往腰間那一點痠麻之處,疾盼衝開穴道,忽然,那一點痠麻驀然消失,原來她體中內力充沛,文之隱給她封穴的力道亦不夠強勁,過不上多少時間,穴道隨即鬆開。

    若雨輕輕除下身上繩索,睹物思人,文之隱往昔的一言一行一一浮現腦海,心中一酸:“阿隱哥……就算是身處那種境地,還是無論如何地把我救了上來,只是他自己……他自己我卻沒能救上來!”站起身來,向下方深淵望去,眼淚不自覺撲簌簌的落下,只想一個俯身,就和文之隱同穴而葬,此生也是一了百了……但總算她生性本較文之隱冷靜許多,一轉念間就想:“不行,阿隱哥雖然跳了下去,卻也不一定真會喪命,我還不能尋死。”望著文之隱留下的繩索,心念一動:“我就憑繩索吊下去看看,如果他真的死了……不行,阿隱哥不會死的!他一定是昏了過去,我要把他救上來!”垂着淚滴將繩索延展開來,見其長度充其量不過六丈,必不能及底,便將身上青袍脫下,運起內力,一圈圈的撕下,將整件衣料撕成四五寸寬度的一條長長布條,先和繩索連接了起來,又將布條搓實搓細,一段段的下放,心中暗道:“阿隱哥,只求你留下一口氣在,我一定會把你救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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