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965章 俠客隱(187)
    柳如雪道:“嗯,你隔了整整一日才醒,都不知我們有多操心。”

    若雨喃喃道:“一天……一天!阿隱哥呢?阿隱哥怎麼樣了!他在哪裏!”說着連忙從牀上坐起身來。

    柳如雪道:“你擔心他體內的毒發是不是?連大夫已從送你上來的那三人手中找出解藥,並灌給隱兒喝了,不用擔心。”

    若雨道:“送我上來的三人……那最後一人是誰?”

    柳如雪道:“怎麼?你認識其中二人?小綪說這三人都是青銅門下教衆,就是你們入宮時,爲了換裝擊倒的對象。”

    若雨微微一奇,隨即想到:“是了,他自然不會露面。”便道:“沒事,我說錯話了,我想去看看阿隱哥。”

    柳如雪道:“祁教主已亡,此地暫給我們包了下來,成前輩和連大夫把他安置在旁邊的空房裏,一起過去看看罷。”

    若雨道:“好。”心中又道:“媽媽這般說法,阿隱哥定然是一直沒醒了。”躍下牀去,只見身上給金鏢射出的十餘處傷口已經包紮妥善,小腹、心口亦再無一點疼痛,心下大奇,道:“媽媽,是你給我包紮的麼?”

    柳如雪道:“不是,你上來的時候就已經包好了。連大夫來看你,也發現你身上已無一點內傷,應該只是驚嚇過度,加上過於疲累才暈了過去。送你上來的三人於下面之事一字未提,只攜了許多瓶瓶罐罐,說是在那教主身上搜出來的,還說其中有一瓶是隱兒體中毒丸的解藥,要我們在十個時辰之內找出並讓隱兒服下,幸好連大夫找了幾名同道討論,很快就確認隱兒身中何毒,把解藥化在水中讓他灌下。”

    若雨這才放下心來,問道:“但他還是一直沒醒?爲甚麼?”

    柳如雪嘆道:“你問成前輩和大夫罷。”

    若雨又問:“小綪呢?”

    柳如雪道:“她和蔡大哥去拜祭她父親,還把馮牛馮大哥的屍體一併拿去葬了。”

    若雨嘆道:“馮伯伯……他要不是被祁夏清逼迫,也不會做出許多錯事,到頭來竟被祁夏清狠狠利用,真是……”

    柳如雪慰道:“反正二人已逝,生前的恩恩怨怨,也就隨風而逝了。”

    龍後銘道:“不過雨兒,那教主是你除掉的麼?”

    若雨搖了搖頭,緩緩道:“祁夏清擅用武侯傳給伯約的連弩,是武侯顯靈,讓人用弩箭殺了他。”

    龍後銘“哦”的一聲,道:“原來你也不知是誰除掉了他。”

    若雨道:“我沒有親眼得見。”頓了一頓,又道:“他的屍身還留在下面麼?”

    柳如雪道:“青銅使把他搬了上來,葬在此地以後就在他身旁自刎了。幾名青銅門下教衆把他葬在祁教主旁邊。”

    若雨心道:“原來當年的四使和祁夏清全都登天了,真沒想到最後竟會變成這樣。”

    若雨步入文之隱所處屋中,卻見屋中除了梧桐、成克玖、連逖諸人之外,尚有萬先、秦磺、賈聰等一衆高手。此時方一濤正對著文之隱靈臺運功,其餘人等除卻梧桐之外,都坐在地下各自練功。若雨一見,隨即明暸衆人正輪流替文之隱輸送內力,爲他療傷。

    成克玖睜開眼來,道:“此間不是說話之所,出去罷。”

    若雨眼眶一紅,道:“我先看他一眼。”不料一望上文之隱面龐,腦中倏然浮現他爲自己奮然挺槍攻向祁夏清的樣貌,眼淚不由得簌簌落下,道:“還是先出去說話好了。”

    成克玖道:“從他被那死教主踢出的一刻起,我就不斷替他輸送內力,但這小子還是醒不過來。而且他只要有稍稍一下不得人內力,脈搏就會跟着停下,害我不得不一直跟在他的旁邊,沒得鬆懈。所幸衆人得你母親和那小姑娘所救,你娘又故意將功勞全推在那小子身上,一衆高手便死心塌地的給他治傷,不然的話,只怕這小子還沒氣絕,老子就先送在他的手裏。”

    若雨跪伏於地,泣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成克玖隨手扶起,道:“那大夫三不五時跟人討論,要開給這小子怎樣的藥方,總之一定把這小子救活就是,你先別太替他擔心。等你不再一見他就哭之後,也過來一起幫忙罷。”

    若雨含淚道:“好。”又入屋中向衆人一一拜謝。

    這時沈暉等丐幫部分人衆,已帶走幾名給祁夏清關住的大夫給莫虔羲、若風二人治傷,二人只是外傷,得醫之後已無大礙。蔡罡與張實等人則逐步恢復足赤幫舊制,並尋巧匠更動儲藏解藥地下室的機括位置,文子列近十年來日日遭祁夏清騷擾,終於得到安寧平靜。而後小綪大開室門發送解藥,宮中再無一人身受年年長生錠所苦,只是蔡罡有意讓文之隱甦醒後主持大局,暫且未將足赤教複名爲足赤幫。

    數日後,文之隱依然未醒,而若雨心情已經漸漸平復,便親往鄰屋替他運功療傷,只連逖言道她曾服過化除內力的藥物,一日運功不可超過二個時辰,否則體中內力將會永久受損,若雨不願辜負文之隱運力給她的一番心意,於是應允。而她每日將屆運完功時,都會低聲向文之隱交代這一日發生何事,並鼓勵他一定會好轉等等。

    足赤宮一戰經過一月,衆高手見文之隱全無一點好轉跡象,均覺多耽無益,紛紛告辭離去,若雨知他們終究只是仗義相助,也無法強行令人留下,到最後僅剩成克玖、連逖、方一濤、萬先、齊長老與若雨六人輪替而已。

    連逖眼見連四名師兄弟也不肯留下,心知若不在近日內找出令文之隱痊癒的方法,只怕運功之人反而先行力竭,還不如死馬當活馬醫,便取諸多大補陽性藥物熬進湯裏,將藥性加烈,只盼能稍補文之隱輸去內力後所損精神。

    過得數日,連逖私對成克玖道:“前輩,您先前說不能用強勁內力爲他療傷,是怕他身子虛弱,承受不住,對罷。”

    成克玖道:“是啊。我和這小子上次一起醫人的時候,那人已先受了這小子許多內力,神智也尚清醒,我們才幫他療傷,但這次這小子無論受了我們多少內力都不會醒,用相同醫法恐怕會直接送了他的性命。”

    連逖道:“我方纔探他脈搏,見他服藥過後,脈搏已變得強勁,不妨一試。”

    成克玖知他醫道終究比自己高明許多,便道:“也好。反正不醫也是個死,就試試看罷。”

    於是成連二人休息一日不替文之隱運功,隔日便合作替他療傷。若雨本來自薦出手,但連逖言她不可長期運功,只得作罷。連逖與同道討論過後已修改了一些步驟,加上考量文之隱身體虛弱,二人只醫了三日三夜,若雨日日守在屋外祈禱。

    調養半月之後,文之隱終於得以自行維持脈搏,衆人都鬆了一口氣,只是說也奇怪,明明已經診不出他身上還有哪個傷處,卻怎麼也喚他不醒。若雨每日都去陪他聊天,仍無一點功效,衆人心情又一日日沉重下去,若雨更是心爲之碎。

    這一日黃昏時分,橘紅色的陽光從窗外斜斜射進,照映在若雨和文之隱的面龐之上。若雨一面將稀粥喂進文之隱的嘴裏,一面低聲說道:“阿隱哥,你已經昏迷整整三個月了,連大夫和成老前輩都道,他們已經拿你束手無策了。可是我見你一天一天的瘦了,一天一天的憔悴,你知道我有多心疼麼?我每天都只能餵你喝稀粥、喝參湯,讓你不要捱餓,恢復一點元氣,只是你食量好大,就像你以前總給我點上一大桌菜並喫得乾乾淨淨一樣,這一點東西,於你根本不夠。夠了,阿隱哥,這輩子,我們活的太辛苦了,你向我爹爹答應,會用性命護我周全,我已經見識到了,就到這裏爲止罷,之後,我就躺在這裏陪着你,等到你呼吸停止的那一刻,我就在你身旁自刎,我們,下輩子再做夫妻,好不好?只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下輩子不要這麼愛我了,我們兩個,一生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然後瓜瓞綿綿、白頭偕老。阿隱哥,我真的好愛你,就像你愛我一樣那麼深刻……下輩子,你就會知道了……”

    說到這裏,淚滴終於一滴一滴的掉下,若雨緩緩將手上稀粥放下,輕輕着擁抱他的身子,在他耳邊低聲說道:“阿隱哥……我已經做下了決定,你沒有辦法阻止我了,如果你希望我能好好的活在世上,就請你快點醒過來罷!”一言說畢,便伏在他的肩頭之上放聲痛哭。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突聽見柳如雪的聲音輕輕說道:“雨兒,出來罷,你哥哥上山來看你了。”

    若雨泣道:“媽媽……媽媽……阿隱哥一直不醒,雨兒也不想活了!”

    柳如雪柔聲道:“我們可捨不得啊!”

    若雨只是哭泣不止,道:“媽媽,雨兒的命是他救的,如果沒有阿隱哥,我也不能活到今日,我……我不能放他一個人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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