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977章 俠客隱(199)
    秦砷將鏡子轉回對向自己,笑吟吟地欣賞着自己的容貌,道:“從鏡中映像看來,似乎仍在此處。”那少女臉色微變,順着鏡面朝向的方位,一路望向屋角,卻不見任何人躲於彼處。

    秦砷笑道:“那角度自然是看不見,若姑娘不介意,可站到在下所立之地,取鏡觀看。”那少女半信半疑,然屋中有賊,自不能等閒視之,只得緩緩站到秦砷身旁。

    秦砷將鏡子立在二人之間,道:“瞧見了麼?”那少女見鏡中畫面幾全給秦砷擋住,道:“這角度似乎仍看不見。”秦砷故意往她站了一步,道:“這鏡子爲何叫作“新欣鏡”?”那少女道:“取“新鶯出谷”與“欣欣向榮”之意。”秦砷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那少女見秦砷不再說話,不禁催促道:“你能不能轉個角度?我是說……秦公子。”不知爲何,秦砷和她聊天的語氣令她失了矜持,竟隨口稱呼不認識的男生爲“你”,只得趕緊更正。

    秦砷轉過頭笑道:“姑娘,這鏡子送給我行麼?”那少女道:“小女子與公子素不相識,此物更是……先父遺物,只怕不得不相拒。”秦砷笑道:“姑娘不會怪我罷?雖然我擅闖姑娘閨房,但在下與令尊也是舊識了。”那少女微一遲疑,點了點頭,秦砷忽地湊上前去,在她脣上一吻,笑道:“我便是飛賊,再見啦!”手裏仍然持着“新欣鏡”,倒縱出了那少女的閨房。

    那少女大喫一驚,連忙追出,卻哪裏還能看見秦砷的影子?她只聽見自己一顆心怦怦而跳,心裏卻知道她絕不可能跟任何人提起秦砷之事了。

    且說秦砷運起輕功在相府胡奔,這時的他早已將新欣鏡藏入懷中,心中暗想:“我報了真名戲耍駱家千金,要是她不喫這套,往後絕對喫不完兜着走。不過她家宰相也死了,我和她或許馬馬虎虎能算門當戶對,要她一心向我,其他人也不能和我爲難。”他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反正眼前的唯一目標是逃之夭夭,便不往下思考許多,僅往人少之處跑去,盼能抵達相府邊緣,從牆邊飛躍而出。

    奔不多時,卻見此地愈發空曠,右前方一個高高的木造建物,看上去倒有九成像是馬廄,秦砷心道:“馬廄又臭又髒,必會建在這大宅子最靠外的地方,我說不定快能出去了也說不定。”直往馬廄後方奔去,果然看見一道高聳華麗的圍牆,約莫有二丈來高,秦砷大喜,心道:“你這牆關得住別人,卻關不住我。”憑藉衝力一躍而起,閃入藍天之中,在外穩穩落下。

    秦砷心道:“師父的寶物果然好用。”摸出懷中的新欣鏡,檢視片刻確認沒有碎裂,便復使輕功逕歸家中。他依稀聽見雷凌和母親的聲音,卻無意去見二人,找出五十兩黃金放在身上,買了匹黃色駿馬,就往北疾速進發。

    他心中念着雷凌說過鍥鏤幫據點在壽州境內,須往北行二百餘里,便計劃每馳出五十里左右停下來喫飯歇息,酉時初刻,已馳到江陵府。這時天猶未暗,秦砷瞧大路上依然熱鬧,索性下馬逛逛,瞧上甚麼精良的工藝品就買來賞玩,另外又買了雕刀與楠木,打算晚間休憩時練習雕木技術,心想或許能因此被鍥鏤幫招攬而說不定。他既自負又聰明,從來不以爲多學一個技藝有何難處。

    約莫走過整條市集,卻聽前方一陣喧鬧,一羣人圍着甚麼在觀看,秦砷仗着年小俊俏,裝裝好奇模樣便一路擠到最前。

    不料視野一闊,秦砷不禁瞠大雙眼,原來眼前他少說也有二三十人熟識!他出生至今一共入過三個門派習武,五至七歲時在“任拳門”之下習拳,因其時尚幼小,秦砷又特別曉得討長輩歡心,掌門任白齊便將他帶在身旁親授武藝,直到秦砷磨着任白齊想學暗器,任家纔將他薦至“無箭門”的悟青道人門下。三年後由於悟青發覺秦砷邊走邊打暗器時出奇準確,又讓他轉至輕功見長的“翔鵠門”精進武藝。按理說秦砷同處三門,大違江湖規矩,但任白齊、悟青道人與翔鵠掌門洪飛一三人既買秦砷之祖秦知縣的面子,復喜秦砷勤奮好學,俱不對外公開這名弟子,又皆傾囊相授。而此時場中左首那生着一張大圓臉、雙眼銅鈴般大、鬚髮澎湃散亂、身着暗紅衣裳、手執三截棍,體態渾圓卻輕盈靈動之人,便是秦砷跟隨四年餘的師父洪飛一,左側觀斗的人衆除了翔鵠門諸多弟子,任白齊、悟青及其門下重要弟子也在其中。

    秦砷知道他隸屬的三門派雖並稱“江南三擘”,卻以洪飛一勢力最大、武功最高、聲望最着,江湖上更有言道:“寧遇山洪,莫惹老洪,喫不消又兜不走。”只因洪飛一向來嫉惡如仇,輕功又極其精絕,就是欲逃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這時秦砷又去看右首與洪飛一對敵之人,他本來只道對方必是個萬惡不赦之人,卻見這約莫三十來歲之人,衣着樸素,劍眉大眼,手執一柄長劍,氣場竟比洪飛一來得更爲厲害。秦砷瞧他模樣裝束,不禁大喫一驚,心道:“此人莫非是江湖上著名的“南大俠”南頂真?記得他素來獨來獨往,和師父們都無交情,但師父向來挺欽佩他的,怎麼會無緣無故打了起來?”原來南頂真成名南方,又恰姓南,景仰他的江湖人士多敬稱一聲“南大俠”,卻更無外號。

    秦砷本道二人只是偶然相逢切磋武藝,再看卻顯然二人是性命相拚,大是奇怪,便步在人羣邊緣往熟識衆人靠去,向那本來出身“百毒門”,又給他五種毒藥攜身的翔鵠弟子包冰問道:“包大哥,咱們師父怎麼和南大俠打在一起啦?”

    包冰皺皺眉頭道:“你來得正好。上個月中,師父收到這“南大俠”的請帖,邀請我們今日到他江陵的居處,說是要與我們互相熟識。師父收信後很快點了我們十五名重要弟子進發,卻不料這姓南的除了我們以外,尚約了任拳門、無箭門,且在我們方進門就將門路全封死,接着,開始揭我們師父的錯處。”任白齊走來接道:“他一一指責我們三個掌門人的不是,事實上,我們哪有做過那些事了?洪大哥畢竟顧我們義氣,代表我們三門向他挑戰,二人便出了府第,逕在此處打了起來。”

    秦砷暗道:“你們要沒做錯,講理便是,打起來不正是理虧?洪師父甚麼時候這麼莽撞?”瞥了戰局一眼,見二人仍是膠着不下,問道:“師父,他誣賴了你們甚麼?”

    任白齊微微一怔,隨即道:“他說我們任拳門爲了拓展土地倚恃武力欺壓農民,哪有此事?”秦砷心中暗暗好笑:“雖不是你的主意,二師哥和三師哥爲占人地盤打了他們幾拳我卻是知道的,你自己明明也知道得清楚,只是騙大家你不知道罷了。洪師父居然會爲這種事出頭?”又問:“無箭門呢?”

    悟青道人的大弟子木梃道:“他賴我們師父不守清規,犯了色戒,那纔是荒誕無稽。”秦砷心中大樂:“你們師父有個有夫情人,做弟子的恐怕也只有我一人知道而已,他騙我是和尚的故事,我早發現是他自己。不過洪師父這時自然是先相信悟青師父爲人,出手也不奇怪了。”又想:“如此這南大俠果然名不虛傳,翔鵠門卻素來沒甚麼問題,又不知是說了甚麼?”

    只聽包冰續道:“他說我們師父的纔是莫名其妙,說他妄收弟子,敗壞武林規矩,這可不是欺到我們頭上來了麼?”秦砷心中一凜:“武林規矩?”趕緊悄聲問道:“不會是因爲我同時拜在三位師父之下罷?”

    包冰搖搖頭道:“這姓南的還沒說,師父便道:“入我門下以前,我勢必會着重觀察其爲人,門下弟子哪個品行不佳,南大俠儘管提出來就是,我自有翔鵠門規處置。”那姓南的道:“你愛此徒如子,只怕我說出來,你還要維護於他,不說也罷。另外二門之下恐怕也有孽徒,我本要與三位爲友,如今卻不能如願了。”師父道:“南大俠,我本來敬重你爲人,這才欣然赴約,不料一到此處便見你如此咄咄逼人,還囚人不出,只怕是過分了罷?”二方愈說愈僵,終於動起手來,但直至現在仍沒人知道他說的“孽徒”是誰。”

    秦砷點了點頭,心道:“我同時是江南三擘門下弟子一事在外鮮有人知,料想他也不會是說我,尤其看這南大俠格外針對洪師父而說,他點名另外二位師父應只是順口說上而已。包大哥雖出身百毒門,入師父門後也只對惡徒用毒……他到底是說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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