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995章 俠客隱(217)
    秦砷心底看見這個小細節,知道伍尚必會站在自己一邊,更加賣力的哭道:“幫主,對不起!我不小心跑進去了,裏面的人好可怕!”伍尚忙道:“沒事,沒事,發生甚麼事,給伍幫主慢慢說來?”

    秦砷於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將幾日經過說了,他這次倒是個切切實實的受害者,完全不需打稿,輕輕鬆鬆就講了這個血淚交加的悽慘故事,卻連後面因裝病才逃出之事也全無隱瞞,只藏去了敲人木的妙用,說腳上鐵鏈變長是他用力扯開一段後,將鏈子卡在柱子上借力拉扯的結果。

    伍尚看着他乾裂流血的背,嘆道:“真是的,那二人也搞不清狀況,就對你一個小孩下手這麼狠,真是太不像話了。”又端詳着他身上鐐銬,道:“還給你用這種東西……這是他們家傳之物,連我也是無能爲力……”秦砷驚道:“幫主!”

    伍尚搖了搖頭,道:“沒辦法,我去把那二人弄醒,讓他們給你解開罷。”秦砷急遽搖了搖頭,道:“幫主,千萬不要!他們要是一醒,不會放過我的!對了,今天是幾日?”

    伍尚道:“九月初三,離九月十八還有好一陣子,應該不成問題罷?”秦砷驚道:“九月初三?不行,我得立刻出發了。”心道:“難道是我昏迷的時間太長?還是那二個傢伙的作息和正常人不同?”

    他此時倒是真的焦急,暗恨自己日期算得隨便,看了伍尚一眼,道:“我和我一位師父在九九重陽有約,我得立刻去見他。”伍尚道:“可是你手足……”後面“還不得自由”尚不及吐出,就給秦砷笑打斷道:“這沒甚麼爲難的,隨便向外面借把寶刀就行了。”他一來自然是想起了冷尹那把綠色匕首,又想這鐐銬未去,洪飛一見了或許也能多同情他幾分。

    伍尚卻不知秦砷有隨便借來好匕首的經驗,自道:“寶刀哪有這麼容易借的?”想起先前留了不少鍛出的利器於丈母孃那處,暗想不妨替秦砷聯絡一會,便道:“你和哪位師父有約?”秦砷隨口道:“洪師父。他約我到翔鵠宮見他。”說到此處,忽地靈光一閃,道:“幫主,我聽彭大哥說,您以前是名巧匠,對罷?”伍尚點了點頭,道:“怎麼?”

    秦砷心中打的主意相當簡單,又不想丟了輕鵠履,又不願得罪師父,最好的方法便是尋來巧匠再造一雙,原來的還給師父,新的自己穿上。

    於是他向伍尚謊稱要送禮給師父,自己腳下鞋子恰是難得的異寶,髒髒舊舊的卻不好送人,請求伍尚替他再造一雙。伍尚一來疼他,一來技癢,毫不遲疑答應了下來。

    秦砷大喜,另一方面又在伍尚同意的情況下,託彭見替他完成新欣鏡,並和他約定九月十五在秦砷老家見面,說與師父之約結束後,必好好向他和容可待繼續好好請教。

    過了二日,伍尚的工作終於完成。本來秦砷自道舊鞋是友人所借,希望伍尚不要破壞其外表,但如此一來難度實在過高,加上秦砷也沒剩多少時間,伍尚端詳一日後,終於還是決定將輕鵠履割破觀看,再以巧手天衣無縫地縫回,纔不致誤了秦砷時程。

    秦砷道過謝,又要了葛孚、高均二人,三人快速向南進發。

    出了鍥鏤總舵,秦砷纔有餘暇慢慢詢問自己被關在密室時,外面的一切變化。他這次複選了高葛二人,是因爲知曉高均必還有話沒對自己說完,葛孚則對自己忠心無比。因此一路上,秦砷主要向葛孚問話,和高均的對話則多是無關緊要的打哈哈,但二人都心知肚明,總要找個好時機把話說個清楚。

    經過葛孚的敘述、高均的插話補充,秦砷才知道,跟高均說過話隔天,很多人便發現他失蹤,幾名同房之人記得是高均把他找了出去,但高均卻謊稱秦砷內急沒有一同回房,還道他或是因讀了洪飛一來信悄悄出幫。魯不鳴本提議出幫找人,衆人商議後卻想秦砷只是回師門一趟,加上他不告而別,或許有些隱情不便對人言,想是無此必要。

    那天以後,容可待便選了木門中二名雕鏤技術最有潛力之人,繼續指點新欣鏡之技巧,暗想秦砷要是直到下聘之日前十天都沒傳回一點消息,就讓二人先替他將作品完成。但後來秦砷自己面子大,找了彭見幫忙,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秦砷心道:“果然是高均說謊,把事實蓋過去,幫主纔沒有到裏面尋我。不過那封碎掉的信後來怎麼樣了?”他從伍尚房間出來時,有特別留意,發覺地上已無一點碎屑,心想或許是高均後來偷偷處理掉了。

    數日無話。秦砷慣於凡事處於上風,既然高均不提日前之事,他也不主動詢問;而手腳鐐銬既可向洪飛一博取同情,他更不打算想法取下,反正他幾日間總坐於大車之內,不必在意他人眼光,用飯時還可藉口行動不便讓葛高二人服侍他飲食,倒也樂得逍遙。

    九月初八,戌時正中,天色已經暗下,三人抵達翔鵠殿外,葛孚掀開車簾,望外探了探道:“還是來得晚了,外面歇一宿,明天再進去拜見洪大俠罷。”秦砷道:“那自然是不錯的。就找個地方罷。不過我是翔鵠弟子,晚上潛進去卻也不算甚麼,你們在外面好好休息,就不用擔心我了。”

    葛孚道:“他不是約定明日嗎?何必這麼急着進去?”秦砷嘆道:“葛大哥,到此地步,我就直說了罷!上次我來找師父時,失手打碎了一個他最心愛的花瓶,我一時不敢承認,把碎片埋起來之後,趕緊道個藉口逃走了。如今師父來信找我,勢必是爲此事要找我麻煩了,我只好早些溜進去,偷偷求他原諒。我一路上不解開手腳上這些勞什子,就是想我師父看見我誠心悔過,從輕發落。”

    葛孚皺眉道:“洪大俠聲名素着,難道會這麼小氣?”

    秦砷道:“也不是他小氣,只是據說那花瓶是甚麼人送給他還是留給他的,我一時粗心,自然要喫苦頭。不說了,我這便進去了。”說着拿起旁邊一個木盒,裏頭裝的正是伍尚新造的翔鵠履,說是帶上禮物,就出了大車,使開輕功遠去。葛孚無奈,自與高均覓店歇息。

    秦砷使開腳下輕鵠履,片刻間隱身到樹叢之中,將盒中與腳下的鞋子迅速掉過了,心道:“往後幫主要是奇怪我穿這雙鞋,我便說師父不喜歡,怕幫主白費力氣所以自己用了。”確認新鞋同樣便利後,便故意放重腳步往翔鵠殿側門走去。

    翔鵠殿有一扇坐落於正面的大門、左右各一扇側面、後方二扇後門。秦砷知道洪飛一的居室偏於右後方,是以打算從右首側面進入,再沿走道直去尋洪飛一。

    秦砷在門外打起翔鵠門的暗號,不多時,便有一名翔鵠弟子打開了門。這人是洪飛一安排晚上守衛的人手之一,武功不差、入門也久,一瞬間就認出了秦砷,臉上登時蒙上一層警戒。

    秦砷面露愧色,道:“我想見師父。”那人道:“師父還沒睡,自己去罷。”秦砷點點頭,不敢多耽,快步離去。

    這時廊上已無多少燈火,閃得秦砷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踏着沉穩的腳步走出數丈,便到了洪飛一的室外,秦砷深吸一口氣,道:“師父。”伸手在門上敲了二下。他和師父間也沒有甚麼特殊約定,但他每次進來時,都是敲上這麼二下。

    但聽裏頭微聲響起,似乎有人舉起茶杯喝了一口,再將瓷杯放回原處,秦砷知道這是洪飛一示意已經聽見,但偏偏就是不答他話。

    秦砷道:“師父,收到您來信以後,我恨不得插翅便往這裏來,但您要相信我,就在看完您那封書信不久,我恰好給人抓起,關了好幾天,一直不得自由。好不容易能來了,我一路上全沒一點耽擱,一趕到就進來找您了。”他這段話全是實話,但從裏面全無一點反應看來,只怕洪飛一併不怎麼相信。

    秦砷道:“師父,我知道您信中意思,已經將輕鵠履脫下,捧在手上準備還給您,但我真的沒有做錯甚麼,您不能因南大俠說門中有個孽徒,就直接認定一定是不在門中的我。”裏頭洪飛一仍是不應。

    秦砷道:“師父,我很清楚,您現在不相信我,所以要我站在門外當作懲罰。我不介意這一切,您要我跪着等也是可以,但秦砷我摸着自己良心說,並沒有做過甚麼對不起您教誨之事。”此話一出,他心底不禁心虛,便順勢跪了下來。鐵鏈碰撞的清脆“琅琅”聲響,在靜靜的走廊幽幽迴盪。

    秦砷跪在地上,一顆心怦怦跳動不停,過了二盞茶時分,終聞洪飛一從椅上站起。然而他卻不急着替秦砷開門,反而似乎在房中緩緩兜了一個圈子,第二次走到門前時,才沉重地將門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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