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1108章 六道(3)
    袁少風嘆道:“那裏比龍潭虎穴更可怕,你進得去,不一定出得來,難道你認爲唐家的人會乖乖將長生訣殘篇交出來嗎?”

    凌靖兒美眸輕擡,堅定不移,一字字道:“我不知道,但總得試試。”

    袁少風靜靜地望着她,她看起來沒有說謊,眉梢眼角,感受不到半分畏懼。一般而言這多半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她勇氣過人,夷然無懼,另一種是初生之犢不畏虎,涉世未深。袁少風不知道她是哪一種人,他不想知道,也不必知道,因爲無論她是哪一種人,他們都得去唐家一趟,此事無庸置疑。

    袁少風薄脣上揚,微微一笑,調侃道:“看來我這次是上了賊船。”

    凌靖兒一雙眼睛,炯炯生光,忽然想起什麼,將一個包裹遞交給他,解釋道:“這是鐵衛使的錦衣,你將它換上掩飾你的身分。”

    袁少風瞥了摺疊整齊的錦衣一眼,心中暗自苦笑,被關了三十年的自己,竟還有一天會穿上這套鬼鳶服。一想到這裏,他心裏不禁涌起了七分惆悵,三分無奈。

    山風依依,大地靜寂,朦朧晨曦,一道亮光迎面而來,袁少風和凌靖兒兩人走出石牢。

    秋風寒意,令凌靖兒不禁打起哆嗦,現在她纔想起來方纔雖寂靜無風,氛圍可怖,但景色迷人,令人心醉,讓人一時忘了那是囚禁之處。

    兩人步出石道臺階,凌靖兒伸手一擰,機關轉動,地板緩緩闔上。倏忽間,一道人影凌空竄出,宛如一隻灰鶴斜掠而下,比電還疾,突地收勢佇立在兩人前方。

    陽光映在黑衫人瘦削的臉龐上,一道刀疤下的左眼,目光冷峻,瞬也不瞬地盯着兩人。他的背脊挺得筆直,劍已出鞘,握在手中,刃鋒上的寒光,一乍一現。

    袁少風瞥了凌靖兒一眼,笑問道:“這是你的朋友嗎?”

    凌靖兒嬌軀微挺,美眸開闔之間,精光逼人,漠然道:“你的朋友會拿劍對着你嗎?”

    袁少風聳肩道:“既不是朋友,看來也不像過客,莫非是你的仇家?”

    凌靖兒不以爲然道:“我不認識他。”

    袁少風淡然一笑道:“你穿着六道門的鬼鳶服,你縱使不認識他,他也許跟六道門有仇。”

    黑衫人一張蒼白的臉孔上,目光閃動,冰冷道:“不錯,我要殺她!”

    袁少風問道:“你跟她有何冤仇?”

    黑衫人劍尖垂地,劍光如粼粼江水,閃閃發亮。他平靜道:“我與她本無仇,但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不過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袁少風拊掌大笑道:“原來是殺手,真是有趣。”

    黑衫人冷笑道:“我殺了她,接着也可能會殺你滅口,這你還覺得有趣嗎?”

    袁少風輕輕一笑道:“殺人不有趣,被人殺也不有趣,但你卻十分有趣。你身爲一個殺手本不該話多,也不該擅自出現在目標前方,那隻會打草驚蛇。”

    黑衫人冷笑道:“我雖是殺手,但我殺人向來光明正大,而且未曾失手。”

    袁少風故作施禮道:“敢問閣下大名?”

    黑衫人移前三步,蒼白的面容被陽光一映,多了幾分暖色,他傲然一笑道:“我就是江湖人稱斷臂劍客的獨孤松。”

    凌靖兒聞言大駭,驚道:“你就是殺人不眨眼,十步斷人魂的獨孤松?”

    黑衫人哈哈一笑道:“看來我的名氣倒不低,連六道門的小ㄚ頭也知道我是誰。”

    凌靖兒沉下面色,冷然道:“你拿錢殺人,濫殺無辜,實乃重罪!今日你遇見我,那便算是你倒黴了!”

    獨孤松訕笑道:“倒黴的應該是你,不會是我。”

    袁少風雙手環臂,沉吟半晌,忽地道:“你說你是斷臂劍客,但我看你的手完好無缺。”

    獨孤松露出一口黃牙,瞇起細眼,陰惻惻笑道:“斷臂的不是我,而是被我殺的人,我喜歡斷人手臂,看他們痛苦蠕動爬行的模樣,那畫面十分有趣。”

    凌靖兒取下長鞭,用力一甩,揚塵飛砂,厲聲道:“令人作惡的傢伙。”

    獨孤松似是不以爲意,笑了兩聲,輕蔑道:“你們是要一個個來,還是一起上呢?”

    袁少風舉起羊皮酒囊,他如長鯨吸水,喝了一大口酒後,笑道:“我不喜歡佔人便宜,因爲一旦嚐到甜頭,往後陷入苦境的時候,那會更加難受。”

    獨孤松哈哈一笑道:“好個自以爲是的君子,可惜君子命短,小人才活得久。”他雙目移向凌靖兒,突地大喝一聲,身形猶如滿弦箭矢一般,沖天而起。凌靖兒仰首望去,只見他凌空三丈,突一轉折,手勢一張,竟以流星墜地之勢,當頭劃下。

    凌靖兒不疾不徐,右手握住烏黑的長鞭,挽出鞭花,風聲呼嘯,破空激盪。兵器一寸長,一寸強,但軟兵器形似流水,越長越難使,肯拿七尺軟鞭當兵刃的人,多半是練家子,而且必然對其專精,否則絕不敢拿出手。

    凌靖兒自幼習鞭,七歲便能挽卷樹梢,梭巡林間,十二歲鞭握其手,磐石俱破,如今她在江湖上,也因此多了“辣娘子”這個稱號。據說凡是挑惹她的人,都會被其鞭狠狠教訓,鞭出火辣辣的印記,故以此稱之。

    凌靖兒健腕輕旋,長鞭一卷,所及之處,無不啪啪聲響,飛石揚沙。獨孤松展動身形,左避右躲,掌中青鋒一閃,攻來三劍,劍氣鋒利,劍招毒辣,招招俱刺向要害,

    凌靖兒柳眉輕蹙,靴下有如燕鷗啄魚,連踏數步,倏地掠向後方。獨孤松趁勢而上,腳尖一點勁,身形宛若疾風,欺近凌靖兒。

    獨孤松不愧以劍聞名,身法與招式,都是奇快無比,凌靖兒防備不及,只覺眼前一閃,勁風襲體,獨孤松已攻至身前。

    凌靖兒雙足一頓,鐵青着臉,掌中蛇鞭突地飛出,這一鞭悄聲無息,速度之快,直至鞭圈揮到獨孤松的寸許之處,他才意會到鞭已出手。

    獨孤松把心一橫,迎上長鞭,鞭末頓時反捲,立刻將三尺青鋒緊緊纏住。旁人一瞧,或許以爲凌靖兒佔了上風,但殊不知這是獨孤松的陰謀。

    兵器一寸短,一寸險,獨孤松自是明白這道理,所以他伺機而動,蓄勢待發,前面佯攻不過是爲此而生。眼下兩人距離拉近,兵器相接,凌靖兒受限此地,鞭長優勢也就不復以往。

    纏在劍上的長鞭,越纏越緊,越卷越短,凌靖兒也不由自主被拉了過來。兩人站穩下盤,比拚內力,以力抵力,互相較勁。

    凌靖兒使用長鞭,注重身法輕盈,豈知對方竟迫她內力相博,令她短絀之處一覽無遺。只見她繃起俏臉,面色一陣青一陣白,一粒粒晶瑩汗珠由鼻翼沁出,十分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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