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戴冠修行,爲太上皇祈福?”

    在唐朝,女性入道,戴冠修行,並不是一件多麼罕見的事情。

    尤其在上流社會,便是公主,成爲女冠也是常有之事。

    理由也五花八門,有的是單純喜歡,有的是不想嫁人,有的,則是因病祈福。

    也有一些,是不想受到規則束縛,想換個無拘無束的環境,逍遙自在。

    便也因此,女冠這個詞,某種程度上是跟風流掛鉤的,其中亂七八糟的事情不少。

    面對李二的詢問,雖然不甚嚴厲,永嘉還是不由一陣心驚肉跳。

    有那麼一瞬間,她都打退堂鼓了,但最終,還是咬住了牙關,長揖於地:“是的皇兄,身爲子女,爲大人祈福,乃是本分,望皇兄準允。”

    李二一陣頭大,沉思片刻,道:“永嘉啊,據朕所知,太上皇身體並無不適,你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多慮了?”

    “可太上皇年事已高,身體一年不如一年,不是嗎?”

    明明心裏怕得要死,此刻的永嘉,卻罕見的堅定。

    語落,又直起腰,抹起了眼淚:“臣妹亦知此時戴冠修行不合時宜,可皇兄身爲一國之君,國事繁忙,諸兄弟姐妹,要麼年幼,少不經事,要麼已成家,不能盡孝膝前,如此,若臣妹不擔,誰人來擔?”

    說罷又泣道:“當然,若皇兄認爲臣妹還是應當嫁人,那臣妹,亦不敢不從,皇兄,大可當臣妹沒來過。”

    李二:“……”

    無語!

    不就是不想嫁人,找藉口逃婚麼,要說得這麼冠冕堂皇?

    況且,老爺子這兩年住大安宮,美女如雲,弟弟妹妹一個接一個,小日子過得不知多美。

    可話又說回來,那又能怎樣呢?

    當妹妹的都那樣說了,難不成他作爲兄長,要質疑妹妹一片孝心?

    還是說,直接無視,逼着她嫁,非嫁不可,不嫁就不行?

    倒也不是不可。

    他是皇帝,只要他下定決心,開了口,便是再不願,也沒有不尊的道理。

    可是,那樣有意思麼?

    無視妹妹的意願,強逼着嫁人,那是他自詡一代明君該乾的事兒?

    這事傳出去也不好聽,有損形象吧?

    況且,老爺子今年六十有七,身體一年不如一年,是真的。

    對於這個小了有二十歲的妹妹,他雖然不甚親近,卻也到底有幾分疼愛……

    便喟然嘆道:“難得你有這份孝心,如此,便去吧!”

    語畢,又瞪眼正色道:“但是記住今日所言,若是讓朕發現你言行不一,後果你當知曉。”

    “哦……”

    永嘉縮了縮脖子,內心呼之欲出的欣喜,硬生生被摁住。

    看來還是不能太得意忘形啊!

    皇兄那麼英明,必定是看穿了,如此,少不得要做做樣子,從今往後,也儘可能別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

    所以,這長安城是不能呆了。

    雖然府裏就有道觀,她完全可以閉門不出,在家修行祈福。

    乃至於到底有沒有在修行祈福,說實話,皇兄也不可能真的來查。

    但是,還是出去比較合適。

    出去,山高皇帝遠,想怎麼浪怎麼浪,只要不鬧得太過分,便不可能有人找她麻煩。

    終南山就是個很好的選擇。

    終南山,道教聖地,裏面有的是道觀,也有大把的女冠,或真的清修,或打着修行的幌子,逍遙快活。

    所以,她選驪山。

    ……

    甘露殿,御書房。

    永嘉退去之後,李二獨自一人坐了好久。

    半響,叫來王德:“傳朕旨意,太上皇年事已高,第七女永嘉長公主,自願戴冠修行,爲太上皇祈福。”

    頓了頓,又道:“原有婚事,由第十女安平長公主頂替,一應司資,循舊曆,加兩成。”

    頭痛歸頭痛,事情本身卻沒什麼大不了,解決起來也容易。

    反正老爺子龍精虎猛,待字閨中的長公主,有的是。

    大不了就把嫁妝加點,料想也沒人能說什麼。

    完事,又把李君羨叫了過來,問道:“永嘉長公主,最近可有異常?”

    所謂修行祈福,他是壓根兒沒信過。

    他很清楚,永嘉此番前來,就是不想嫁人。

    他就很想知道,到底是誰給了她勇氣,又或者,是什麼事情促使了她這樣的轉變。

    若非如此,斷然不可能有方纔之事。

    身爲帝王鷹犬,李君羨自然不可能等到皇帝問起來,再去查證。

    事實上,當永嘉入宮面聖,他就立刻派人去打探了。

    聞言答道:“異常未發現,但今日,長公主殿下心情抑鬱,於西市抱了壇酒,去了驪山腳下。”

    “驪山腳下?”李二沉吟:“你是說,她去見了陳遠?”

    李君羨:“雖未親眼得見,但料想應該是如此,畢竟,長公主與陳遠關係不差,她結交陳遠,還在陛下與末將之前。”

    “倒也是。”李二點頭:“那依你看,這兩人之間,有沒有發生點什麼?”

    “這……”

    李君羨冷汗津津,根本不知該怎麼接話。

    李二哈哈大笑:“看把你給嚇的,朕就那麼隨口一說,別那麼緊張。”

    李君羨一言不發,心裏一萬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二又自言自語道:“永嘉的性子,應該不會那麼不知輕重,看她的樣子,也不像發生過什麼。

    只是,她今日入宮,言及戴冠修行,爲太上皇祈福之事,若說沒有陳遠那廝的影子,朕不論如何也不信。”

    說完便笑起來:“年紀不大,膽子不小,連堂堂帝國長公主的婚事都敢攪黃,話說,這一日他都幹什麼了?”

    “回陛下,這一日,陳遠只是耕作,與到訪的長公主殿下飲酒,並未離開半步。”

    陳遠那邊的具體情形,李君羨不得而知,但一些基本情況,還是瞭解的。

    李二想了想,點頭:“那明日便去一趟,朕倒要看看,這廝到底給永嘉灌了什麼迷魂湯,居然鐵了心要去當女冠!”

    行程就這麼定下來。

    翌日,一大清早,李二便白龍魚服,策馬揚鞭,帶着李君羨等人出發。

    另一邊,想着答應的禮物應該差不多了,長樂亦興致勃勃,換上男兒裝,啓程前往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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