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餘暉中，長樂與前來相送的陳遠道別，而後車馬粼粼，一路駛向長安。
半路太陽就落山了。
待回到宮城，已是夜幕降臨，星月交輝。
此時的立政殿，李二又按捺不住，開始裝逼了，變着法兒玩木炭，搞科普，順便享受子女和愛妻的崇拜。
旁邊，又有過濾器，生石灰，還有一口鼎，鼎下燃火，鼎上咕咚咕咚，正煮鹽。
這是一次言傳身教的實踐，同時，也是一次家庭大團建。
雖然就爲這點事，一個個都弄得髒兮兮的，臉上手上烏漆嘛黑，衣服也沒少沾染炭漬。
雖然就爲了等鹽，一個個都還沒喫晚飯，李承乾的鐵鍋坐在一旁，李泰用神器釣的魚還在盆裏。
但是，很開心！
笑聲傳出老遠，不期然間，爲這清冷的宮城平添了幾許暖意！
“父皇，母后，太子哥哥，青雀哥哥……”
長樂一路行來，笑聲，很早就聽到了，進來看到，心裏亦不自覺升起一股暖流。
可惜，都忙，包括父皇李二在內，注意力都在煮鹽這件事情上，面對她的歸來，敷衍得很。
唯母親長孫皇后笑着招手：“吾兒回來啦，快過來，讓娘看看。”
大唐的皇室，還是很有人情味的，稱呼上，往往與普通人沒什麼區別。
反而是父皇母后這些，除了正式場合，很少用。
長樂便笑着上前，在母親面前蹲下，如小時候一般，享受着那份從未因歲月而衰減的疼愛。
“累吧？”
“不累。”
“可有仔細喫飯？”
“有的，喫很好呢，爹爹也在的。”
“真的，意思是，今天你們爺倆撞一起了？”
“……”
女兒都是母親的小棉襖。
就如此刻，母女倆膩在一起，竊竊私語，笑聲頻頻，一說就停不下來。
不多久，長樂悄聲道：“娘，今日出門，得了不少禮物呢，您等等，這就讓人送進來。”
語畢，起身，之後不久，吊椅就搬了進來。
而後，又有木箱，木盒，琳琅滿目。
長樂的攙扶下，長孫皇后坐上吊椅，很快便開心的笑起來：“很好玩呢，也舒服，這是你那個陳大哥送你的？”
“嗯，可惜，還有一把被永嘉姑姑捷足先登了，要不然，女兒一定帶回來。”長樂嬌哼，皺着小瓊鼻，很不忿的樣子。
這時李二纔過來，不無醋意的說道：“到底是不一樣啊，這麼多東西，你爹走的時候可是什麼都沒打發。”
李治和小高陽則眼巴巴看着吊椅，滿是渴望。
便連李承乾和李泰，都有點躍躍欲試。
長孫皇后好笑，起身把吊椅讓了出來，對長樂說道：“你爹爹不高興了，你看，是不是拿點什麼哄一下？”
“用不着，我有這新鹽之法，就夠了。”李二哼了一聲，一副老子纔沒那麼膚淺的樣。
偏又眼巴巴看着那些木盒，整個人由內而外泛着一股子酸。
長樂掩嘴輕笑：“話雖如此，卻還是有點小東西要帶給爹爹呢！”
語畢，捻袖拿起一個木盒。
木盒打開，裏面襯着綢布，綢布上，是一支做工精緻的木質牙刷。
而後，又有牙膏，香皂。
而同樣的禮物，身爲母親，長孫皇后也有一份。
李二起初沒怎麼在意。
他也努力裝出一副不在意，乃至看不起的樣。
“太好用了。”
“這個香皂，洗得乾淨又清爽。”
“還有這個牙刷，牙膏，太妙了，觀音婢你也試試！”
“……”
觀音婢，長孫皇后小名，便如長孫皇后稱呼李二二郎一般，私底下，李二一直這麼叫。
而事實上，作爲女性，這些小東西，的確更爲討喜，長孫皇后瞬間就愛上了，如獲至寶。
只可惜，這些東西都只有三份，沒有多的，所以，李承乾，李泰，也只能看看。
唯一能體驗的，便是香皂了。
真好使。
烏黑的小手，漆黑的小臉，輕輕一抹，便能洗得乾乾淨淨。
還有香味。
只是這所有的一切，加起來，都比不上那面鏡子……
……
時間就這樣悄悄流逝。
立政殿，李二帶領下，一家子，終究還是成功獲得了想要的精鹽。
雖然數量不多，但是，味道的確好，純正，色澤，亦遠非那些五顏六色的鹽可比。
再加上這一切，皆是親自動手得來，便連飯菜，都是一家人親自動手製作，故喫得格外香甜。
而後，有孕在身的長孫皇后便歇下了，整個宮殿，亦悄悄隨夜色沉寂。
長樂隨李二在偏廳坐下，很快，有侍女提來炭爐，又往炭爐坐上水。
不多時，長樂便素手執壺，沸水沖泡之下，室內茶香儼然。
李二端杯呷了一口，嘴裏鹽的鹹味，魚的腥味，瞬間一掃而空，整個人，也沒來由輕鬆自在了許多。
半響，嘆道：“果然，這水還是要過濾啊，今日，便是這茶，都彷彿比平日裏好些。”
也不完全是心理作用。
長安城，乃前隋主持修建，原名大興城，迄今已有五十多年。
五十多年的時間裏，地下水的水質，早已不如往昔。
這也是前隋之所以從零開始，修建大興城，而未將國度定在西北方向漢長安城的主要原因之一。
漢長安城，就是污染太嚴重了，水都沒法喝。
長樂碰杯嗅着茶香，聞言笑道：“原本也沒覺着，聽爹爹這麼一說，忽然覺着，好像是比平日裏香了一些呢！”
“你呀，也就是嘴甜，會討我跟你娘歡心。”李二啞然失笑，說完正色道：“說吧，爲何這麼晚纔回來，是不是我走後，那廝又跟你說了些什麼？”
“也沒說什麼，就覺得，雖然大唐境內不太好發展，但是，境外，還是大有可爲。”
“境外？”
“嗯，陳大哥的想法是，大唐境內，自由發展，爭取讓百姓都儘快喫上便宜的好鹽，但是境外，最好統一管控，嚴禁私出，如此，便可賣上高價，於公於私，都大有益處。”
“就這？”
“還說，如果可以，最好再拉個有份量的人入夥，哪怕多分一些利益出去也沒關係。”
李二沉吟，半響，問道：“那你怎麼想？”
長樂嫣然一笑，仰起小臉：“女兒自然是贊同啊，爹爹您忘了，女兒佔的份額，可丁點都不比您少呢！”
就這話，李二又酸了。
這會他嚴重懷疑，陳遠那廝是不是對家裏的小白菜有什麼不好的企圖。
否則，憑什麼小姑娘家家，家裏都不確定是否出力合夥，就給四成？
而那廝自己，才留兩成？
他堂堂一國之主，也才四成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