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還是過關了。

    至少,明面上是這樣。

    長樂也悄悄鬆了口氣,趁勢說道:“爹,女兒想把酸奶的價格降下來。”

    “把酸奶的價格降下來?”

    李二還沉浸在桂圓蓮子羹的清潤甜美和親閨女的孝順中,聞言不由愣了一下。

    長孫皇后亦覺得奇怪,問道:“爲何,可是賣得不好?”

    長樂搖頭:“不是,賣得很好,五百多壇,女兒動身回宮之前就賣空了。”

    “那爲何要降價?”李二奇道。

    長樂笑着說道:“簡單啊,女兒希望酸奶,所有人都可以喫得起,而非僅有貴族可以享受。”

    “嗯,好想法,是爹的好閨女,問題是,這不是你的想法吧?”李二笑着打趣。

    “爹啊!”長樂氣惱,不依,轉過身去:“怎麼就不能是女兒的想法了,女兒就不配有這樣的想法嗎?”

    “你看你看,還生氣了!”李二大笑,心情越發舒暢。

    長孫皇后有點頭疼,白眼道:“是啊,你的好閨女,也就能哄哄你。”

    “那是,我是她爹,不哄我,她哄誰?”

    太孝了。

    作爲一個父親,此時的李二跟普通人家的父親幾無分別。

    說完笑呵呵問道:“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別說不是陳遠那廝的主意,你爹可沒那麼傻。”

    語出,長孫皇后心裏就呵呵了。

    還沒那麼傻!

    明明都掉坑裏了好吧!

    不信你等着瞧,有東西在後面等你呢!

    長樂則正色道:“這次爹您說錯了,還真不是陳大哥的主意。”

    說完,原原本本把商討的經過說了一遍。

    李二沉吟,看向長孫皇后:“感覺如何?”

    長孫皇后此時亦不免震驚:“是個人才,若沒有及時提點,由着長樂這樣做下去,怕是真要出問題。”

    “是啊,漢書雲,糴甚貴傷民,甚賤傷農,一句穀賤傷農,說着簡單,其中的道理,滿朝朱紫,未必就能盡懂。”

    主要還是延伸。

    穀賤傷農,老祖宗就說了,即便不甚懂,大多也是認可的。

    可由此延伸到奶貴傷農,卻不是一件容易之事,也未必能得到太多的認可。

    捫心自問,便是貴爲一國之君,不查之下,也難免大意犯錯。

    因爲這事太微不足道了,壓根兒就沒想過。

    而更難得的,還是這份敏銳的洞察力。

    分明沒參與,只聽,就及時糾正了錯誤,避免了可能帶來的一堆問題。

    後來那句“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更是精髓。

    堪稱神來之筆。

    若果真做到那個地步,則百姓可以通過養羊產奶增收,所有人都可以享有酸奶自由,那就不是壞事,而是大好事了。

    屆時,沒準史官都要濃墨重彩記上一筆——大唐貞觀有酸乳,酸甜可口,物美價廉,人人可飲之……

    這要流傳到後世,搞不好比開疆拓土更能彰顯榮光。

    畢竟,國泰民安纔是硬道理!

    否則,那些史官可不會慣着你,暴君,昏君,桀紂,窮兵竇武……

    變着花樣,黑得你哭。

    關鍵是,還不少賺錢。

    看似價格降低了很多,人人都喫得起,利潤薄了,可喫的人多了。

    人多力量大。

    聚沙成塔,積少成多,沒準賺得更多。

    如此一來,便是朝野稱頌,要名有名,要利有利,一舉多得。

    也因爲此,他忽然就有點明白了,狐疑道:“丫頭,你該不會是想爲那廝求官吧?”

    “女兒可沒這麼說。”

    “女兒只是覺得,這件事,應該告訴爹爹,而且,女兒做這件事,希望得到爹爹的支持。”

    雖然的確就是那個意思,但是,長樂是不會承認的。

    她心裏也清楚,想要讓陳遠真正入仕,並不容易。

    這時長孫皇后樂道:“如何,被親閨女算計的滋味不好受吧?”

    “還好。”

    “況且這也不能叫算計,這叫,爲國舉賢。”

    “這也說明,勳階之外,把那廝的散階之位提上來是對的,朝廷需要的,就是這樣的官員。”

    李二哈哈大笑,絲毫沒有不悅。

    原本他就存了讓陳遠入朝爲官的心,若非如此,不會授散階。

    而今,這份心越發堅定。

    說完,又問長樂到底打算如何實施。

    長樂也仔細想過了,道:“女兒想三管齊下,首先,把奶價降下來,其次,額定每戶收購的量,最後,覓地建一個大作坊。

    如此,便不會奶貴傷農,不會使得農田荒廢,養羊產奶,也會如同養雞產蛋一般,爲千家萬戶帶去額外的收入……”

    一番話下來,李二老懷大慰,長孫皇后亦頻頻點頭。

    “如此,那就放心大膽的去做。”

    “只要初心不改,便是出了差錯也沒事,一切,有爹給你擔着。”

    “……”

    事情就這麼定下來。

    對於長樂來說,這是一項挑戰,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嘗試,而對於李二來說,這也是一件值得期待的美事。

    而這個時候,老程家,鼓聲如雨。

    “秦二哥!”

    “誒!”

    “陳老弟!”

    “在呢!”

    “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爲我傾耳聽!”

    “好的,您唱!”

    “那一年的,雪花飄落,梅花開枝頭。”

    “那一年的,曲江池旁,留下太多愁。”

    “……”

    羣魔亂舞。

    鬼哭神嚎。

    永嘉踩着點尋來,一看那場面,真是,比上次還要讓人頭皮發麻。

    起碼上次翼國公秦瓊沒在,沒有跟這幫人同流合污。

    可這一次,儼然連翼國公秦瓊都泥足深陷,難以自拔。

    唱完,程咬金又擱那大喊:“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

    程處默,去,把老子的馬牽了,換酒,老子,要消,消特娘個萬古的愁吶哈……”

    好不容易把人撈出來吧,又追着出來,牛腿,牛裏脊,牛胃……

    哎喲,都服了!

    真是什麼都往車上扔,臭都臭死了。

    偏偏一個說是陳遠要的,一個又說,那就是他要的,好喫,回頭她試試就知道……

    對此,她只想說,我信你個鬼!

    要喫你喫,我纔不要喫!

    時間就此來到第二天。

    這天一早,太極殿,朝會準時開始。

    如同往常一樣,這一日的朝會十分平靜,大家有事說事,無事閉嘴,一派和諧。

    直到宣佈退朝,一直眯着打盹的程咬金突然就醒了。

    “且慢!”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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