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放縱和狂歡之後，身體和記憶卻沒能留下多少的快樂，相反，在清醒的那一刻，腦海中只剩下明顯的悵然若失。
手在半空中抓了抓，卻什麼都沒能抓住。
程放緩緩睜開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許久。
——那裏好像曾經存在過什麼，但現在卻已經消失不見。
但有過什麼呢？
他記不起來了。
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陌生的女人面龐。
程放沒有在她臉上多停留一秒，直接翻身起牀。
在他走入電梯的瞬間，助理也打來電話，催促他回米國。
程放應了下來，但在對方提出給自己定機票的時候，他卻下意識地回答了一聲，“再等等吧。”
“等什麼？”
助理在那邊問他。
同樣的，程放也在心裏問自己。
但他沒能想到答案，也下意識地按下了這個想法，只隨便敷衍了那邊的人幾句後，掛斷了電話。
那時，電梯門也正好開啓。
在經過酒店大堂的時候，他卻聽見了一道脆生生的聲音，“我不要。”
明明是陌生的聲音，明明那邊還簇擁着幾個人，程放也絕對不是喜歡看熱鬧的性格，但那個時候，他的腳步還是停了下來，然後轉過頭。
——酒店的工作人員正圍着一個小女孩在說話。
那小女孩身上穿着黃色的裙子，長髮紮成兩個小辮在腦後，嘴脣緊緊地抿着，琥珀色的眼睛裏寫滿了倔強。
僅僅一眼，程放的腳步就直接停在了原地。
原本渙散的無法集中的精神在這一刻直接緊繃了起來，眼睛更是一動不動的看着她。
然後，他直接擡腳朝那邊走了過去。
“那我給沈總打電話可以麼？”酒店的工作人員說道，“你一個人在這裏太危險了。”
小女孩沒有回答，只堅定地搖了搖頭。
旁邊的人還要繼續說，另一道聲音卻傳來，“程南枝。”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在場的人一愣，隨即轉過頭。
程放卻沒有看他們一眼，只跟那個小女孩對視着，“你是程南枝，對吧？”
抿着嘴脣的小女孩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後問，“你是誰？”
程放笑了起來。
他勾起了脣角，笑得自在而愉悅。
在過了好一會兒後，他才說道，“我能是誰？我是你爸爸。”
……
嚴歌很快接到了酒店的通知。
——那酒店在千倫的資產中，之前嚴歌和沈斐的確帶她去過那裏幾次，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從張家獨自離開的南南居然自己去了那邊，甚至還要求酒店給她單獨開個房間！
不過也好在她這麼做了，彼時的嚴歌都快報警，聽見這個消息後立即讓司機趕了過去。
酒店的經理已經在大堂等候。
看見嚴歌，他立即迎了上來，卻是有些猶豫，“太太，事情出了一點意外，您要做好心理準備……”
意外？！
嚴歌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眼睛也猛地看向經理！
經理趕緊解釋，“您放心，南南小姐沒事，只是……剛纔有一個人突然出現，他也在……”
然後，想也不想的將門推開。
在看見坐在南南身側的人時，她臉上所有的表情也都消失。
震驚、詫異、慌張……
無數的情緒從心頭涌起，嚴歌的大腦更是一片空白！
但她很快又回過神，直接上前拉住南南，將她護在了自己身後，眼睛警惕的看着程放。
這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是每個母親都會做的動作。
嚴歌也不例外。
程放倒是坐在那裏沒動，甚至連臉上的微笑都沒有絲毫的褪減，目光卻是一動不動的看着她。
“好久不見了。”
他先開了口。
輕描淡寫的如同他們只是許久未見的老朋友一樣。
嚴歌的眉頭卻是緊緊的皺了起來。
她也沒再管那麼多，深吸口氣後，她直接拽着南南的手就要走。
但下一刻，程放的聲音卻傳來，“嚴歌，我們來好好談談吧。”
嚴歌的腳步停下。
那握着南南的手在收緊鬆開幾次後，她終於轉過頭看他，再擡起手，“你想談什麼？”
許久未跟她交流過，那手語陌生到程放幾乎看不懂她想表達什麼。
但這並沒有關係，程放很快繼續說道，“談談關於我們，還有我們的孩子的。”
他的中文字正腔圓。
話音落下時，南南也轉過頭看向嚴歌，“他說，他是我爸爸，是真的嗎？”
嚴歌擡起的手慢慢的握成拳頭。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回答南南的話。
從她記事，程放就再沒有出現過在她的身邊，她自然沒有任何關於他的記憶。
嚴歌也從來沒有告訴過她。
所以南南一直以爲，她的父親就是沈斐。
此時嚴歌那沉默的樣子讓南南的眼睛立即瞪了起來，“媽媽！”
嚴歌這才告訴程放，“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
話說完，她也握緊了南南的手，擡腳走了出去。
她走的很快，如同要躲開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
南南倒是任由她抓着。
嚴歌的思緒翻涌，所以並沒有發現她的異樣。
直到她停下腳步的時候，卻發現身後的人安靜的不像話。
她轉過頭，卻發現南南的臉上已經佈滿了淚水。
一雙眼睛更是通紅的一片，死死的盯着嚴歌看，“你是個騙子……你一直都在騙我！”
她的聲音尖銳，在整個酒店大堂響起。
嚴歌直接僵在了原地。
她蹲下來想要跟她解釋，但南南卻是一句話都不願意跟她說，用力的將她推開！
她的力氣很大，嚴歌晃了一下後，直接跌坐在地上。
南南沒有管她，正要自己往前走的時候，卻有人攔住了她的路。
“走開，走開！”
南南用力的揮舞着手，但整個人很快被直接提了起來！
然後，她對上的是一雙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眸。
“小姑娘脾氣怎麼這麼暴躁？”他輕笑一聲後，說道，“見到你的親生父親，不是應該高興纔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