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拍一部浪漫送給你 >第 43 章 躁鬱症1
    以前應栩桐會覺得,他要戰勝何宣藝,向他展示自己的厲害和能力,必要時壓制住何宣藝。現在不會了,他心疼何宣藝,他對何宣藝的重視和關心,超過了對何宣藝一直以來的搭檔佟振斌、超過了對何宣藝的徒弟牛小博,變成了一種只對何宣藝一人的、獨一無二的熱忱和責任。

    因着這種嶄新的感情,應栩桐做了一個動作。方纔看到何宣藝眼角帶淚,應栩桐很想上手給他擦乾眼淚,但那時在醫院,應栩桐對他的哭泣大爲震驚,一時慌張。這會兒趁着周圍沒人,應栩桐終於從車窗框上拿起一隻手,順着一條筆直又短暫的路線,觸到了何宣藝眼下的肌膚。

    那是一小片光滑的地方,帶着冬日的涼意,和工作一天的疲憊。應栩桐的食指稍微點了一下,然後俯下身輕聲對何宣藝說:

    “好好休息,明天開工見。”

    何宣藝本能地偏開臉,驚異地瞧着他。應栩桐的這個動作,這句呢喃,這場拋掉牛小博故意造成的事件,像某種預言。好像在未來時空裏也有個應栩桐,拉着現在的應栩桐向前走,告訴他,眼前這個人,這個叫何宣藝的導演,很可能跟你未來的命運牽繫在一起,你要先跟他打個招呼說:

    “嗨,我來了。”

    我來跟你一起,拍你想拍的片子,做你想成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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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攝何老頭的第三天,整個攝製組的情緒都比較好,主要是牛小博和應栩桐情緒比較好,最最主要的是牛小博情緒好。何老頭的手術成功,意味着這個片子也是happyending,不管對牛小博個人還是整個組來說,都是好消息,因爲他手術成功,這個片子就可以正常做完,醫院的宣傳目的達到,紀錄片四組就能收錢。而對牛小博來說,從去五管村出差到現在,他已經連續工作14天,實在太累了,而且完全沒時間陪女朋友,這次拍完終於可以休息。

    第三天攝製組主要拍何老頭的術後情況,對魯醫生和王奶奶進行了補採,拍了一上午就結束了。中午顧莉莉代表醫院請攝製組喫飯,感謝導演和攝像的辛苦付出,順便催促剪輯進度,說領導希望這個片子春節之前能趕出來。

    喫完飯佟振斌有事先撤了,另外三人回公司,何宣藝要導素材,牛小博回公司還拍攝設備,應栩桐開車載他。兩輛車、三個人同時到了公司,地面剛好有車位,停好車,應栩桐幫忙拿佟振斌的那套設備,三人一起往公司裏走,等電梯時,何宣藝盯着電梯下行的數字,一句話不說,另外兩人聊着天。

    其實應栩桐一直默默觀察何宣藝的情緒,今天的何宣藝還和往常一樣,嚴格地推進拍攝進度,正常地補採,在顧莉莉的飯局上,不愛應付時就不說話,看起來一切正常,那個昨天躲起來偷偷哭的何宣藝,好像只有應栩桐見過,連何宣藝自己都選擇遺忘。看他一如往常的樣子,應栩桐沒多嘴問“你情緒好點了嗎”,他昨天上手摸何宣藝的臉,對於他們目前的關係來說,已經是比較越界的事情了。何宣藝可能想盡快抹去“丟人”的記憶,所以選擇無視,這樣也好,應栩桐想,他選擇了一個高難度的“對象”,戰略上確實需要穩紮穩打,步步爲營。

    電梯到了一層沒停,又順着去了B1地下車庫,等電梯從地下上來,開門的一瞬,電梯裏站了好多人,牛小博嘴快說:“這麼多人,不愧是幹影視的,週五都不……”

    牛小博的話沒說完,等電梯門完全打開,靠近按鍵那邊站着一個男人,他看了何宣藝一眼叫:“何導。”

    那人聲音低沉,應栩桐立刻超他望去。對方用有意味的眼神看向何宣藝,這個“意味”是應栩桐自己加的,他覺得對方的眼神很複雜,何宣藝回望他的眼神也很複雜,這兩個人都不像望着普通同事。

    “不休息……”牛小博也看到電梯裏那人,原本大聲說話,音量立刻小了。

    “小博。”那人把目光轉向牛小博,繼而視線下移看到他手上拿的拍攝設備。

    “烏、烏導……”

    牛小博叫了對方一下,表情有些尷尬。叫“烏導”的人往後退了半步,電梯裏空出一小片空間,烏導笑着說:“進來吧。”

    這片騰出的空間,僅僅夠站兩個人,應栩桐想要不等下一班電梯,三個人再一起上,牛小博也略有遲疑,誰料何宣藝說:“拿設備的重,你們先上。”

    這話是對牛小博、應栩桐說的,但何宣藝的眼睛沒看他們,他始終盯着電梯裏那個人,整張臉透着一種沉重。應栩桐很難形容何宣藝的表情,那是一種冷靜的淡漠,不同於他平時的怒形於色,他的心理活動彷彿都凝結了,呈現在臉上的是一種淡漠。

    “那個,要不……”

    牛小博猶猶豫豫還要說什麼,何宣藝拍了他一下,不容置疑地說:“你們上去,我等下一趟。”

    電梯裏都是人,有些人已經有了急色,那個烏導順勢說:“上來吧小博。”

    牛小博哼哼幾聲,最終還是提着設備上了電梯,應栩桐也跟着上去了。他生出好奇,好奇這個烏導同何宣藝的關係,也許離開何宣藝,他能探得什麼有意思的信息。

    電梯沒有因爲多上來兩個人超載,牛小博站在烏導身邊,另一側站着應栩桐。烏導、牛小博都望着電梯外的何宣藝,何宣藝卻突然轉身,背對電梯,應栩桐發現烏導脣間露出一絲譏諷的笑,然後按下關門鍵。

    等電梯門關上,烏導故作和善地問牛小博:“你們組出去拍攝了?”

    “是……剛、剛回來。”一向熱情洋溢的牛小博說話打了結巴,眼睛也不敢正視烏導。應栩桐更好奇對方的身份,因爲牛小博只在動不動就火冒三丈的“親師父”何宣藝身邊,纔會這般戰戰兢兢。這個烏導到底是何方神聖,對牛小博的威力竟與何宣藝相似無二。

    “拍的什麼內容啊?”烏導問。

    “一個醫院的選題,小片子……。”

    “這麼忙呢,下個月就要過春節了,還在趕拍攝。”烏導寒暄道。

    “是啊,有拍攝任務嘛,哈哈……”

    牛小博的嘴似笑非笑地牽動了一下,應栩桐感覺他的表情就像過年回家應付催婚的長輩,不想面對、不願說話、但又不得不禮貌回答,回答之後內心的潛臺詞就是,別再跟我說話。

    烏導可能也看透對方的心理,轉向牛小博身邊的應栩桐。應栩桐正觀察着他,對方長着一張年輕的面孔,看起來和應栩桐年紀差得不多,也許年輕個兩三歲。他們四目相對時,應栩桐看到對方稍微眯起眼睛,閃出一種審視的光。那是一種紀錄片導演都會有的眼神,他們面對陌生人、面對陌生的拍攝地點,都會先觀察一番,拿出相匹配的態度,對付性格各異的人。

    那烏導如此審視應栩桐,想看出對方的身份、年齡、性格特徵,以拿出對應的態度,巧的是,應栩桐也是紀錄片導演,他太瞭解對方的路數,對方在等他開口,自報家門,而應栩桐偏偏不主動說話,他也在等烏導開口。誰先說話,誰就主動交出審視的權利,誰就暴露了聲音、心思、甚至狀態,誰就變成被了審視者,變成紀錄片導演的“獵物”。

    應栩桐堅持住了,他沒說話,烏導瞥見對方手上同樣拿着拍攝設備,眼睛看着應栩桐,卻對牛小博說:“這是你們組新來攝像嗎?”

    “啊?……”牛小博側頭看應栩桐,“哦哦,這是……”

    他的話沒說完,電梯到了四樓,三個人一起走出來。四樓是紀錄片中心,那個烏導又看了一眼應栩桐,依然沒直接對他說話。

    “我先走了小博。”

    “哦哦好的,烏導拜拜。”

    那人轉身離開,朝着和四組辦公室不同的另一個方向走。應栩桐望着他的背影,這個人全身上下寫滿一種隱匿的驕傲,那是別人感覺不到的氣質,一般人會把這種氣質當成一種自信和得體,但應栩桐感覺得出來,因爲恰巧,應栩桐也是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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