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拍一部浪漫送給你 >第 57 章 表白5
    何宣藝的男朋友擔心他的狀況,就陪他一起去醫院。可他們還是來晚了,沒見上老人家最後一面。何宣藝當時特別傷心,他男朋友抱了他一下被何父看到了,不知道又觸了何父什麼神經,突然大發雷霆,在醫院樓道里撞牆。何父說他爸死了,兒子要絕後,他自己也不想活了。可能是何爺爺的過世對他的刺激太大,當時何父是真的撞牆,醫生護士都拉不住,牆上全是血,何宣藝的男朋友嚇得逃掉了。

    當時何宣藝剛好接到一個拍攝項目,主題是雙相情感障礙,他查資料時,越查越覺得何父的特徵和這個病很像。何爺爺的喪事辦完,何宣藝強制父親去醫院做檢查,最後診斷出來,何父果然有躁鬱症。醫生開了藥,還讓他定期去做檢查,最初王圓晴、何奶奶都陪着他治療,後來何奶奶身體不好,王圓晴根本管不住丈夫,何宣藝工作忙也不能盯着他,何父漸漸就不去了。醫生說,這個病不是一時半會能治好的,甚至無法根治,這是病人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和心性。

    何父最後是出車禍走的。當時何宣藝奶奶第一次因高血壓頭暈住院,何父在醫院和王圓晴大吵,吵完控制不住自己,開車出門,闖紅燈被撞了。何宣藝趕到醫院時,何父在裏面做手術,何宣藝和王圓晴在外面等待,最後手術也沒救回人來,王圓晴當場就暈倒了。後來何宣藝處理何父的後事、照顧住院的奶奶、還要兼顧王圓晴的情緒。這些事都發生在去年夏天,那時牛小博剛到公司,殷志勝把牛小博分給何宣藝帶,何宣藝帶了這個徒弟三天,之後就請了一個月的長假,長假之後再回到公司,他甚至都忘了牛小博的長相。他的小徒弟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但自己的“師父”總歸回來了,自己在公司不再“無依無靠”,只是他不知道,他師父已經永遠失去了父親。

    再後來過了幾個月,何宣藝跟二組產生了矛盾,本來一氣之下要辭職離開,殷志勝好說歹說把他留住。何宣藝挑了幾個人脫離出紀錄片二組,單獨成立了四組,再後來,今年年初,應栩桐來到了四組。

    何宣藝按照導航開車,眼前看着路燈、行人、街道,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看進去。他很好奇應栩桐喜歡自己什麼呢?彆扭、古怪的性格?集權、偏執的領導方式?還是在拍攝現場軟弱得偷摸掉眼淚?真搞笑,何宣藝想想自己在應栩桐面前表現出來的樣子,沒有一點是招人喜歡的,大概也是因爲何宣藝本身就不招人喜歡吧,他明確地知道,他多年來的家庭生活造成了他不討人喜歡的樣子。

    有些自卑的人,遇到別人喜歡自己時,往往覺得自己不值得被愛,何宣藝跟這些人不同。何宣藝的學歷、學中文的經歷、入職後拍了這麼多年的紀錄片,讓他對世界、對人、對自己有非常清楚的瞭解。人無完人,他能看清自己的缺點,也深知自己的能力,他的知識、閱歷、強大的內心,支撐他接受不好的自己,也欣賞自我的優點。當然,何宣藝很多性格上的缺陷是原生家庭和命運造成的,何父去世以後,他已經盡力在改了。他雖然不理解應栩桐喜歡自己什麼,但也並不覺得自己不值得被愛,在他單身多年後、在這副臭脾氣的樣貌下,竟然還有人真誠地跟他表達,何宣藝不得不承認,除了緊張和不耐煩,他還有一些小小的欣慰。

    可是他們兩個人太不同了,脾氣、性格、家庭生活完全不同,何宣藝在現實中完全不會跟這樣的人做朋友,他要麼跟佟振斌那種話少、內斂的人交朋友,那麼願意跟牛小博這種年輕、單純的人相處,如果不是殷志勝強行把應栩桐塞到身邊,何宣藝多一眼都不會看他。就是這樣的人,他們前半個月共事的時候還一直在僵持,怎麼經歷了一個月的拍攝合作,明確兩人的拍攝、處事風格完全不同後,應栩桐竟然還會喜歡何宣藝呢?

    這是盤亙在何宣藝心中的第一大疑問,第二大疑問是,何宣藝自己內心的這份欣慰,到底是不是喜歡?何宣藝一時分不清,他到底喜不喜歡應栩桐,他從來沒有,完全沒想過,把應栩桐當成對象去考慮。他甚至都不能把應栩桐的身份從同事轉變爲追求者,因爲應栩桐不僅是他的同事,還是馬上要離開的同事。

    對,何宣藝開車時,馬路兩邊的風景不斷後退,就像流動的時間,提醒着何宣藝日子在一天天流動。過完今天這個週日,還有一個星期就到春節,那時應栩桐就要離開四組,去紀錄片二組當總導演了。何宣藝有一刻甚至在想,應栩桐的衝動表白,到底是真的非常喜歡自己,還是他也知道時日無多,乾脆快刀斬亂麻,如果何宣藝果斷拒絕,應栩桐也算求仁得仁。

    何宣藝雙手把着方向盤,內心有無數的想法、無數的念頭。應栩桐也一直安靜着,他看着何宣藝苦惱、靜默的臉,他能理解何宣藝的矛盾和掙扎。畢竟現在何宣藝遭遇的情況是,接受一個完全無感的下屬的表白,對於何宣藝這種不善於社交、除了拍片子不願再與同事接觸的性格,的確會讓他的額頭皺起。但是很奇怪,正因爲何宣藝的靜默、皺眉、不言不語等等反應,應栩桐更加強了對這個人的慾望。他想伸手抹平何宣藝的眉頭,就像在五管村何宣藝發燒那晚做的,應栩桐方纔說過,“我能有力讓你幸福”。

    最後,當何宣藝開到一個小區門口,導航傳出“您已到達目的地,感謝使用XX導航”時,何宣藝彷彿終於鬆了一口氣,對應栩桐說:“到了。”

    他開了車門鎖,頭也不轉,眼睛也不看應栩桐。而應栩桐一直看着他,車裏沒開燈,他其實看不清何宣藝的表情,就像他們短暫的接觸一樣,應栩桐並不瞭解完整的何宣藝。

    “下車吧。”何宣藝催促道。

    應栩桐想,反正今天他不會得到答案了。壞消息在於他沒有得到回覆,好消息在於他也沒有被拒絕。

    “你,想想。”

    應栩桐推開車門時說了一句,他以爲不會等到何宣藝的答覆,可關車門時聽何宣藝小聲說:“……嗯。”

    何宣藝“嗯”那一下,好像在回答應栩桐,也在回答自己,承認確實遇到了一件非同兒戲的、重要的事情。

    當天晚上何宣藝開車回家後,給佟振斌發了微信,跟他說小護士苗語欽想學攝影,不知道能不能把他的微信推給苗語欽。佟振斌的回覆很簡略,一個“OK”的小表情,何宣藝隨後給苗語欽發了佟振斌的微信。

    他母親王圓晴一直在奶奶家照顧老人,何宣藝一人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看着苗語欽一連發了好幾個感謝的表情包,他關了手機,沒再回復。

    不知道,誰知道呢,也許應栩桐說的對,愛情就是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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