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珠窩在書堆裏,兩眼紅通通的擡起了頭,像是剛哭過的樣子。
祁禮驚了一下,將那摞書堆在了地上,關切地問到,“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眼睛紅成了這個樣子?”
雲珠擤了一把鼻涕,將手帕往身後一扔,“沒事,我就是看話本子看的太感動了,這書生說的,太令人動容了。”
“你······你在看話本子?”祁禮說着往後瞧了一眼,“這·····這在宮裏可是明令禁止的!”
雲珠擠了擠眼睛,“我知道,可告訴你·······”衝着祁禮勾了勾手指,“我可是在宮外開了間書院,專司話本子!”
祁禮訝異的說不出話來,“我可是聽老十三說,你要去參加上京詩會,在苦讀詩書啊!”
“我騙他的!誰讓他昨天給我送了一大堆詩集來,看的我腦仁都疼。”雲珠講話本子放在肚子上,平平地躺在書堆上。
祁禮蹲在一旁,“嘉寧,我能不能······能不能······”
看着祁禮半天憋不出來一句話的樣子,雲珠坐起來,湊了近問,“能不能什麼?能不能叫我雲珠?”
“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
“那···可以嗎?”
祁禮聽太子總叫“臭丫頭”,心裏也是嫉妒的癢癢。
“可以啊!只要別再給我送詩集,叫什麼都行。”
祁禮指着地上的書,“那這些····我拿去扔了?”
“別!姨母看到了可是會罵我的,就放這裏吧,可以用來填書架,正好的宮裏的書架有些空蕩了。”
“那我幫你。”祁禮樂意幫雲珠做任何事,包括喂五百,雖然五百並不喜歡他。
看着祁禮忙碌的身影,雲珠爬起來,一瘸一拐的蹦上輪椅,“四哥哥,你聽說過李白嗎?”
“誰?”
“李白。”
“李白是誰?”
雲珠微愣,“大詩人啊!詩仙李白!”
祁禮迷惑的搖搖頭,“太學的夫子教了《老子》、《孟子》、還有《荀子》,可是這‘詩仙’又是何許人也?”
“那杜甫呢?”
祁禮還是搖頭。
“白居易、陳子昂、賀知章、王昌齡、孟郊、劉禹錫、杜牧、李清照,你總該聽過一個人吧!”雲珠幾乎把自己腦袋裏熟悉的古代詩人都說了個遍,卻只換來祁禮愈發奇怪的眼神。
當祁禮把最後一本書塞在架子上,小心的摸了摸雲珠的額頭,“你是不是不太舒服?需不需要我去叫太醫?”
雲珠暈乎乎的,難不成,自己要成南梁最偉大的詩人了?
祁鎮看了看兩眼放光的雲珠,那眼神就像是餓了三天的野狼盯着一隻野兔子。
“我沒病。”
“我總覺得你不像是這個世界的人。”祁禮突然唸叨一句。
“爲什麼?”雲珠忽而來了興趣。
祁禮席地而坐,將袍子的前襟整齊的鋪在膝蓋上,“你有不一樣的想法,與那些世家小姐不一樣的眼界,最重要的是,有的時候你的言行舉止更像是一個大人,就像大哥那樣。”
“祁鎮?”雲珠將手裏的話本子塞在後面腰肢和輪椅的縫隙裏,端端正正的做好,眼睛眨巴了兩下,“四哥哥······”
“雲珠,我一直有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爲什麼管父皇,叫‘皇爺爺’?父皇是上了年紀,但也遠算不上是皇爺爺,況且······”
“你不懂!”雲珠露出燦爛的笑,“這是·······祕密。”
你們這些小孩子,哪懂大人的情情愛愛?
祁禮懂得禮數,便不再追問原委,當即轉了話題。
“我聽大哥說,南平王上了道摺子,你可知曉?”
“知曉。”
“這南平王上摺子的時候,父皇便允了,而今你位及公主且無婚約傍身,估計現在父皇也爲這事兒頭疼呢!”祁禮臉上是說不出的表情,又是慶幸又是難過。
“四哥哥,你不用擔心,太子哥哥已經攬了這件事,況且,南梁律法,女子不滿十六不得婚配,即便我贏了詩會魁首,那慕容盛譽也不能奈我何。”
爲此,那日撞見慕容盛譽之後,雲珠特地去翻了南梁律法。
祁禮心裏,糾結的像亂麻,即是想要雲珠奪魁,又恨那慕容盛譽的摺子!
南宮玉在御書房替皇帝研墨,那帶着護甲的手指翹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皇上,南平王慕容盛譽一事,您準備如何?”南宮玉萬不想雲珠未來嫁給這麼個登徒子。
“朕最近也在思量這件事,盛譽爲了詩會又特地回了上京,可雲珠也是定不能嫁與他,可現在也沒有個兩全其美的好法子。”皇帝也後悔至極,當時爲何爽快的批了那道摺子。
“皇上,雲珠還小,喜好出風頭,公主在詩會不得魁首丟的又是皇家臉面,那南平王也是年少輕狂,自有風度,若是那時定要等上**年,雲珠又該如何自處?”
南平王慕容盛譽特地在北境修了一座大宅,納了三位側王妃,十三個妾侍,北境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駁了南平王的摺子,又或是賜婚南平王?
可君無戲言,自己又允了太子取消與雲珠的婚約,皇帝當時在那朝堂之上,也是熱血上涌,全然忘記南平王一事。
“皇上,太子殿下請安來了。”薛桂輕聲通傳。
“讓他進來,我正好有話問他。”皇帝勾完宣紙上墨蘭的最後一朵花,衝着南宮玉笑了一下,南宮玉則滿意的點點頭。
“兒臣給父皇請安,給皇額娘請安。”
“皇兒快起,本宮就不打擾父子倆敘話了,”南宮玉躬了躬身子,“皇上,臣妾先回宮了,這一幅墨蘭,臣妾可先討了。”
“好,朕讓薛桂給你送到福壽宮。”
“臣妾謝皇上。”秋霜進來扶了南宮玉,薛桂捧了那副墨蘭也退了出去,房內只剩父子二人。
“父皇,兒臣······”
皇帝擺擺手,“朕知道你要說什麼,你是想說南平王摺子一事。”
“父皇明察,兒臣正是爲此事而來。”
“那你有什麼好的辦法?”皇帝將玉扳指帶回大拇指,繞過來拍了拍祁鎮的肩,“來,坐。”
父子倆一人一盞熱茶,像極了尋常百姓人家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