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一家的餐桌上,夏油傑的母親看到平安回來後變得消沉且有幾分魂不守舍的兒子,關切地問道。
一向忙碌的她和夏油傑的父親,冒着被批評的風險,特意都向領導請了兩天的假期。
而這兩天,兩夫妻也沒有過度地去關心兒子,免得給他太大的壓力。
夏油傑因爲母親擔憂的語氣而頓了頓,放下筷子,看着那雙溫柔的眼神,嘴脣顫動着,想要說些什麼。
一旁的父親也悄悄豎起耳朵,一向嚴肅內斂的他除了在兒子剛回來時有些情緒失控外,其他時候都還是這麼一副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我...”
他猶豫了許久,在母親鼓勵又溫和的目光下,還是把這幾天經歷的事情都傾吐了出來。
寬闊的詛咒師基地,狹小的房間。
冰冷的鐐銬,泛着銀光的針頭,少女溫暖的手。
熊熊燃燒起的炙熱火焰,和彷彿冰冷到凍結的血液。
對面一向善良的女人聽着便落下了淚,連一旁面容冷硬的父親都微微紅了眼眶。
“怎麼會這樣?那她的家裏人一定很難過吧,我們需要晚一些時候去登門拜訪嗎?”
她以己度人地想到,前些天內自己發現兒子失蹤時焦急而又絕望的心情。
“啊,沒事的,不用了。”
他想起那天逃出去後,正巧也碰到了被父母拜託而前來營救他的,他未來的高專班主任夜蛾正道。
——“我們本來準備下午就進攻結界救你出來的,沒想到你能逃出來。”
對啊,他也沒有想到過這一點。
而由梨說的最後的時限,是晚上。
如果沒有遇到他的話,由梨最後會和那個叫幸子的女人一起逃出去,而自己也會在十三號下午得救。
如果沒有想要救她,時間也不會這麼急迫,她還有更多的時間來完善出逃的方案。
他第一次這麼清晰地感受到,女孩的死大多數是爲了他。
“不用了,母親,我想他們也不想我們去拜訪吧。”
他又說了一次。
腦海裏浮現了今早的那通電話。
他委託了未來的老師夜蛾正道調查橘由梨會出現在那裏的原因,和她的家庭住址。
卻得到了這樣的答案。
——“橘家也算是富貴的家庭了,橘由梨的失蹤是因爲繼承權和繼母起了糾紛,繼母便夥同詛咒師綁架了她。”
“本想把她拐賣到山村,但那個村子臨近詛咒師的基地,偶然情況下便被抓過去當僕從了吧。”
“那個山村我之後也去調查了一下,發現裏面還有一對剛覺醒術式不久,還沒辦法好好控制自己的雙胞胎姐妹。村裏人因爲那羣詛咒師對她們都很排斥,於是高層這邊便聯繫人收養了。”
他看着對面母親臉龐滑落的淚,突然想到。
就算人們有時候悲傷的心情無法相同,但淚卻是一樣的。
由梨爲川澤螢落下的淚,爲自己落下的淚。
父母爲自己落下的淚,爲她落下的淚。
自己爲她落下的淚。
都是一樣,悲傷而酸澀的。
可能自己的還多了幾分懊悔吧。
他的父親看了他好幾眼,終於開口說道:“不然傑就不要去當什麼咒術師了吧,老師那邊你不好意思拒絕的話爸爸會幫你去說的。”
“雖然曾經和你說過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個道理,但是,我和媽媽還是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過完一生,哪怕當個平凡的人也沒什麼關係。”
做父母的一邊希望孩子能過得比自己好,飛得比自己高。
但當真的看到孩子飛上高空時,又會擔心他跌倒後的痛楚。
“對啊,傑之前不是也有說過想考東大嗎?”
夏油媽媽附和道。
“沒關係的,我不會因此改變我的想法。”
他要像由梨保護了自己一樣,用這份力量去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夏油傑放下筷子,“我喫完了。”
“嗨嗨,傑把碗放那兒就好啦,等下媽媽來收拾。”
女人停頓了一下,接着故作輕快地說道:“傑下午想去哪裏玩嗎?爸爸媽媽還有一天假期哦,趁着開學前好好玩一下吧。”
*
夏油傑平躺在臥室的牀上,餘光看到了放在牀頭櫃的一個小盒子。
那是由梨最後給他的空糖盒。
盒子正面全是英文,所以很容易讓人以爲是什麼進口高檔貨。
他們之前也沒有特別仔細地研究過這個盒子,所以當夏油傑拿到這個盒子,看到背面寫着MadeInJapan這幾個英文的時候還有些發愣。
背後的配料表也有日文的,不過字寫得特別小。
再一看生產的廠商,似乎也是不入流的小工廠,品牌也是從來沒有聽過說的。
日本的網購行業並不發達,他想要再買一盒這樣一模一樣的糖都沒有找到什麼購買渠道。
——什麼嘛,原來是什麼劣質三無假洋牌嗎?怪不得網上都買不到,超市也找不到。
難道要到那個山村裏的小賣部才能買到嗎?
他有點失笑。
仔細看看這個配料表,似乎用的原材料也是很劣質的。
都沒有用到果汁啥的,全是香精添加劑。
所以當時是爲什麼會覺得這個糖很不錯呢?
可能是因爲在長久的苦悶中,哪怕入嘴的是劣質的糖精,也會有人從裏面品嚐出美味的甜蜜吧。
他最後還是去超市裏買了真正的進口水果糖,把它們放到那個盒子裏。
檸檬味的好酸,草莓和葡萄又有點太甜了。
橘子味的酸酸甜甜的好像剛好,以後不然就只買這個味道吧。
*
四月的時候,夏油傑通過招募入學了東京咒術高專,遇上了很不錯的,能夠託付後背和信任的同窗。
“咦,看不出來傑你也有愛喫甜食的高端愛好嘛,很好很好。”
帶着墨鏡的同窗毫不在意講臺上夜蛾正道捏緊的拳頭,把頭伸過來盯着他桌子上的糖盒看。
“不是喜歡甜食,只是喜歡喫糖而已。”
“你這是什麼品牌的啊?我怎麼沒聽說過,這個盒子都掉色了。”
“唔...”什麼品牌呢?他有點回答不上來。
“是混合水果味兒的。”不過口味他還是知道的。
“哦哦哦,給我嘗一顆吧。”
說完五條悟還沒等他回覆,便打開盒子拿了一顆。
“嘶...是檸檬啊,好酸。”
他吐了吐舌頭。
“悟你喜歡什麼口味的呢?”
“只要是甜的都無所謂吧?沒什麼特別的偏好啦,檸檬這種就肯定不行。”
他皺着眉抿着嘴裏的檸檬糖。
盒子裏面的橘子味已經被夏油傑挑來喫光了,其次就是葡萄味,檸檬和草莓是剩的最多的。
“是嗎?我以前也是一樣的,不過現在會更偏好橘子味的。”
臺上的夜蛾正道終於受不了臺下兩個一直嘰嘰喳喳、交頭接耳的DK,捏着拳頭一手一個將他們提溜到走廊罰站。
一旁的家入硝子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
被迫在外面罰站的兩人並沒有沮喪之類的情緒,反而五條悟還興致勃勃地提議乾脆逃課出去玩一整天,回來跟硝子講他們去了哪些好玩的地方來氣她。
但最終兩人還是畏懼於夜蛾正道的人格修正拳,放棄了這個想法。
兩人就在門外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着。
“話說,傑你在入學之前是被綁架過嗎?被綁到詛咒師基地裏了?哈哈哈太遜了吧。”
從小養在深閨的某六眼對這種刺激的經歷十分好奇。
“都說是你自己逃出來的,沒有等人救欸,是怎麼逃出來的啊?”
夜蛾正道的嗓門挺大,就算隔着房門也能聽到裏面的講課聲。
夏油傑用一種恍惚的口吻應付着同窗的好奇心。
“欸,放火嗎?哇哦,你和她都挺瘋的,她現在人呢?真可惜是個普通人呢,這麼瘋的話當咒術師很不錯啦。”
是啊,她人呢?
夏油傑想起最後抱走她屍體的高大健壯的黑髮男人。
“可能是去很遠的地方了吧。”
“旅遊嗎?沖繩?北海道?很遠的話是國外嗎?”
“我也不太清楚呢。”